學達書庫 > 寄秋 > 公子別嫌棄 | 上頁 下頁


  「爹,你勿顧慮太多,何不讓你無緣的好女婿自個來開問。」她的眼神流轉,有說不出的輕忽。

  臉色青紅交加的耿西寧表面風平浪靜,先前的意氣風發凝聚成一股指責,彷佛她做了一件對不起他的事,不極力彌補後果自負。

  一直到此刻他仍維持著大少爺姿態,好像他才是玉壺山莊的主人,娶她是她的榮幸,要她懂得分寸少拿喬。

  當眾人的視線由新娘子臉上移到他這新郎倌身上時、那一身象徵喜氣的紅袍像是諷刺,讓他不可一世的態度添了陰鬱。

  但是在觀禮的賓客前他將憤意壓在眼底,絕不諒解她羞辱他的舉動,一旦稍後她成為他的妻子……

  順著她意,他開口問:「為什麼?」

  為什麼?好簡單的一句話。「因為你配不上我。」

  「你……你說什麼?我會配不上你?」耿西寧面露不屑的神情,不相信她說得出如此荒誕的話。

  憑他的學識和涵養豈會配不上她,娶她是他屈就了,未來的狀元爺娶個公主都綽綽有餘,她太不知足了。

  清靈的瞳眸中閃著好笑,玉禪心不疾不徐的掀動兩片唇瓣。

  「你拿什麼來養家活口?」

  「我……我有玉壺山莊……」脫口而出的話他說得毫不汗顏。

  「玉壺山莊是你的嗎?」她問得又輕又柔,彷佛飄在半空中的鈴聲。

  耿西寧差點點了頭,一見到岳父投來的目光赫然支吾。「我……我……」

  「打從你七歲入我玉壺山莊至今已十七年,請問你為山莊做了什麼?」得饒人處且饒人一句不在她的腦海中。

  「這……我努力求上進,取功名光耀門楣……」一滴冷汗由耿西寧鬢角冒出。

  「你光的是誰家的門楣,求的是什麼功名,到目前為止,我看到的不過是好吃懶做的書蟲,鎮日做著狀元夢卻不思努力,我真想算算十七年來你花了我玉家多少銀兩,浪費了筆墨文紙又有凡幾。」

  「你……」

  玉禪心清淡的笑了。「是我在養你這個百無一用的書生,玉壺山莊是我的,難道你不覺得羞恥嗎?」

  「心兒,少說一句。」聽女兒的一席話,玉老爺倒是認真的思考起此問題。

  當年指腹為婚是為了替女兒找個好夫婿未做多想,只願有個人能代他好好照顧心頭肉,免得他百年後走得不安心。

  但是今非昔比,女兒的能力是有目共睹,即使沒有丈夫的照顧仍然活得生氣,打理起南北商務不輸給一個大男人,那他當年的決定是否錯了?

  尤其是今時今日的耿西寧的確沒什麼作為,手不能提,肩不能扛,平時也不見他多用功于書本上,當真是百無一用的書生,滿腹文采還不如女兒身邊的兩名管事,若他們去考狀元說不定還有幾分把握。

  而文人最容易犯的毛病他全有了,高不成低不就的浪費米糧,一天到晚吟風詠月空做文人。

  「爹,咱們就是太縱容耿公子的無欲而為,人家尚未娶妻就先想著休妻。」人欺她一尺,她還諸一丈。

  「什麼?」王老爺震驚的瞪向一臉慌張的男子。

  耿西寧的慌亂是騙不了人,他一向不擅於掩飾心情,明明白白的寫在臉上卻妄想解釋。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桃花樹下的偷歡可還快活?」玉禪心的話像早春未落的雪,凍得人冰寒徹骨。

  「你……你怎麼知道……」一見眾人的好奇神情,他連忙收口不語。

  「那一夜我讓桃花勾引了神魂,你瞧我聽見了什麼?」她不愛他,自然無從心痛,只覺人性的可愛,讓她閑來無事有個人來逗她開心,省得她身邊兩尊門神老喊著無聊。

  耿西寧眼神一瑟地囁嚅。「呃!心妹,那是一時無心之語勿記掛在心。」

  「可我當了真,你說該怎麼處置忘恩負義之徒呢?」她的神色沒有一絲變化,但是語調中的嚴厲沒人敢去承受。

  「我……我會改,你再給我一次機會。」他太自負了,以為擺出一副真心悔悟的神情就能挽回玉禪心的心。

  咯咯咯的笑聲發自玉禪心的口。「寧可我負天下人,也不讓天下人負我,你當商場朋友喚我一聲『無心觀音』是真當我是觀音不成?」

  因為無心,所以她夠狠,以無欲無求的觀音面容吃下半片天,絕不給人留下東山再起的後路,除非能討得了她歡心。

  人待她一分好,她待人一寸好,人欺她半杯水,她還以十尺滅頂浪不死不休。

  她是好人還是壞人呢?答案因人而異。

  「西寧表哥,看在你我的姨表情份上,我算是吃點虧不計較你十七年來的花費,希望你好自為之別再指望玉壺山莊,畢竟一個婦道人家營生不易,養不起太多不事生產的米蟲。」

  「你……你是什麼意思?」耿西寧心口一驚,唇上的血色退了幾分。

  「聰明人何需多言,我玉家養你十七年夠仁至義盡了,你一個大男人不會連自己都養不活吧!」她可以做得更絕。

  豔紅的嫁衣輝映著樑柱上的喜字,眼尾一掃的玉禪心斜睨俏然離座的粉豔色少婦,怕她來個連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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