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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〇


  這位向晚姑娘真的那麼厲害嗎?

  再看了一眼她額間鮮明的觀音痣,文若荷心有遺憾地歎了口氣。為什麼她不是公主呢?

  「公主,你下旨讓人誅殺民女嗎?」向晚話語清冷地打斷天香郡主的滔滔不絕,單刀直入。

  文若荷一臉心慌地搖頭。「沒有沒有,我怎會……我以為你是……呃!我久未見面的朋友,我找了六年就是找不著,你……她大概不在人世了,我想把欠她的還給她都不成,我找不到、找不到她,我應該一死去陪她……」

  沒有原因地,她在向晚面前無法自稱「本宮」,甚至感到心虛,彷佛在向晚眼中她依舊是個卑微至極的小婢女。

  「郡主,可否請你先離開,讓民女與公主談點私事。」向晚的口吻不像請求,而是命令,清亮雙陣有著令人不得不聽從的威嚴。

  「為什麼我不能聽,我是郡主耶!沒有我的幫助你根本進不了宮……」過河拆橋的人最可惡了,她要跟她絕交。

  「天香,聽話。」她聲音並未揚高,卻令人懾服。

  天香郡主本想爭辯,賴也要賴著聽壁腳,她認為自己是大功臣,誰也不能拋下她「密謀」大事。

  可是水一般的清陣輕輕一睞,她話到嘴邊就鎖住了,沮喪萬分的發現自己不敢對向晚說不,她的氣勢好強悍,震得她雙肩一垮,挺不直背脊,訕訕然地走開。

  兩名少女走進亭內,四面紗簾子全放落,涼亭裡只有兩人相對,風吹簾卷,兩道美麗倩影,若隱若現。

  「為有雲屏無限嬌,鳳城寒盡怕春宵,無端嫁得金龜婿,辜負香衾事早朝。」向晚突然開口。

  「咦!這首詩……」是她背得最熟的一首詩,還曾被公主取笑小小年紀就思春,只想著嫁人。

  「我以前有個小侍女,她常對我說金龜婿要怎麼嫁,金龜不是一種小蟲子嗎?嫁了不就是……」

  「龜夫人。」文若荷情不自禁的一接。

  「是呀!龜夫人,我問她是想當金龜夫人還是烏龜夫人,她想了一下回答我。」向晚看著她,未言下文。

  驀地,水汪汪大眼浮起淚光。「當然是金龜夫人,金色的龜比較值錢,烏龜是黑色的,看起來髒兮兮。」

  「我笑她是傻子,金龜、烏龜能嫁嗎?有人不嫁非要當龜夫人。」那時她們好像才十歲吧,一邊聊著天,一邊踩著月光撲捉發光的蟲子,裝滿一水晶瓶子,不用點燈也亮如白晝,猶如她們的心,對未來充滿明亮的期待。

  「公……公主,是你嗎?」文若荷捂著唇流淚,身子往前走了兩步,兩眼淚汪汪。

  「公主不是你嗎?你當得有模有樣的。」就是怯弱了點,不太有精神,遇事畏縮的性情未改。

  「不、不是的,我、我找不到公主,雲大哥他們說你死了,我不信,堅持要等你回來,於是他們叫我扮公主,我便照做了,公主帝女的身分誰也不能來搶,那是公主的,只有公主才是玉林國的皇太女。」再苦再累她也不怕,守得雲開見月明。

  「你真的願意讓出離帝位只差一步的皇太女身分,毫不眷戀?」那個位置何其尊榮,人人趨之若鶩。

  「公主若是不信,我願血濺當場,絕不遲疑。」說完她沖向一旁的石柱,以頭撞柱以示忠誠。

  「夠了,若荷,本宮相信你並無二心。」向晚一直提著的心終於放下,她視若姊妹的侍女並未背叛她。

  一道黑影在「夠了」兩字一落下時竄出,及時拉住文若荷的身子,她的頭當時離柱子不到一寸。

  「公主……嗚——嗚——」公主沒死,她回來了……

  「哭什麼哭,真難看,本宮沒死你還不高興嗎?」向晚的眼眶也是紅的,微泛淚光。

  「公主你……你的臉為什麼變得不一樣了,奴婢都認不出你了……」她拭著淚,邊哭邊抽噎。

  「你指這張臉?」向晚嫣然一笑,以指沿著耳後一撕,一張薄薄的人皮面具赫然在手上,妍美嬌顏立現。

  「啊!皮……皮掉了……」文若荷嚇了一大跳,驚得面無血色,口齒不清,以為真撕下一層皮。

  「這是假的,看起來像人的臉孔,宮中不可能有兩個清華公主,適度的偽裝是必然的,不然你和我都有麻煩。」光是宮門口就進不了,會被人懷疑是刺客打入天牢,因此她一離開鳳府就戴上了。

  「但公主是真的呀!誰敢為難你,奴婢馬上跟皇上認罪,承認奴婢是假冒的,讓公主順利回到宮裡……」她不能一直霸著不還,得及早澄清。

  「等一下,若荷,本宮有說過要回來嗎?」直到站在這巍巍皇宮內,她才豁然明白一件事——這裡已經不再是她的家了,她的心留在鳳家大宅,和那個無賴至極又處處為她設想的鳳二爺在一起。

  「公主……」她一怔,略帶困惑。

  「若荷,本宮……不,應該說我已經回不來了,我愛上一個人,我要嫁他為妻,皇宮太小了,容不下我的心。」四面高牆是一座牢籠,將世上最尊貴的九龍天子困在裡面,可她寧願回到那個驕傲的男人身邊,當他一人的鳳凰。

  「公、公主你不留下來,那奴婢怎麼辦?奴婢等了你六年,公主不可以走……」文若荷淚如雨下。

  「若荷,你想當這個公主嗎?」向晚問。

  她搖頭,哭得說不出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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