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寄秋 > 愛情民宿 | 上頁 下頁 |
三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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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她再撈一幢民宿。 「這裡沒有馬路。」少根筋的丫頭,道館哪來的馬路,她睡暈頭了不成。 「喔!那你想蹲著噓噓嗎?」她最會噓尿啦!小孩子讓她一噓馬上尿濕了褲子。 不知是什麼緣故,大概她有孩子緣吧!隨便一喝立竿見影。 「女人才蹲著噓……去……你不能說一句像樣的話嗎?」害他差點跟著她滿口瘋言瘋語。 「誰說我說的話不像話,是你太愛雞蛋裡挑骨頭了啦!人一上了年紀難免嘮叨,你自己要檢討檢討。」唉!那副模樣真是悲慘。 她忽然想起一首很老的民歌—— 不看你的眼,不看你的眉,看得心裡都是你,忘了我是誰…… 不看你的眼,不看你的眉,看的時候心裡跳,看過以後眼淚垂。 瞧!多貼切的歌呀! 不看他的眉和眼才不會嚇得三魂掉了七魄,忘記自己是誰,打哪兒來,就算看了以後心裡嚇一跳,眼淚還是會汩汩往下流,因為他實在是太、醜、了。 「你敢說我嘮叨……」唔,她怎麼看起來很面熟,像是……「小纏?!」 「小纏?」夏天在樹上吱吱叫吵醒人的那種?「我不是蟬,我叫李元修。」 「元宵?!」嗯!誰說過這句話?他又記不住了。 人老了就是這點麻煩。 「是元修啦!你想吃湯圓趁早上到鎮上去買,看有沒有元宵節賣剩的湯圓。」不超過半年不會吃死人,頂多噎死。 湯圓兩個字給了他靈感,老先生眼一眯地注視與故人相似的面容。「是桐月帶你來的。」 臉一紅,她笑得不自然。「路很直嘛!走著走著就走進門後頭。」 她哪好意思說被人扛上床,沒什麼抵抗就讓人吃了。 很像小纏的語氣。「你母親叫什麼名字?」 「我媽?」他這把年紀不會還思春吧!「我媽死了好久了,你要找她得到地下去,門牌號碼找小鬼問,我沒下去過不知道。」 「你道孩子拉拉雜雜地說什麼渾話,我不過問你母親的名字而已,你幹麼給我一串粽子。」話一堆,沒一句能入耳。 幽默呀!老鬼……老爺子。「張秀蘭。」 「嗄?!」她說了什麼? 「嗄什麼嗄,你沒聽見嗎?」可憐喔!居然有重聽的毛病。 「再說一遍,給我說、慢、些。」 她總是先說上一堆廢話才進入主題,因此她忽然反性地簡約一答,反而讓他傻了眼沒事心聽她說了什麼。 「張……秀……蘭……」她故意說得很慢,一個字起碼說上三十秒還附上抖音,最後的蘭字還有由遠而近的回音。 他表情微扭地抽動著嘴角,「你不能好好地說上一句話嗎?」 「是你叫我說慢些嘛!我怕你有老人癡呆症所以配台你慢、慢、來。」難伺候呀!當他媳婦一定很痛苦。 哈哈!幸好不是她。 不過她似乎高興得太早,孫媳婦一樣不好過,如果孫子又是唯一的香火。 「你……」瞧見那張他夢了一輩子也恨了一輩子的相似臉孔,他實在沒法發火。「你知不知道你的外婆是誰?」 「我有外婆嗎?」她以為母親是一株絳珠仙草,必須以眼淚來償還靈石的露水相潤之情。 他口氣有點僵硬地道:「難道你媽沒告訴你嗎?」 「這個嘛……」她眼底蒙上一層陰影,笑得令人發酸。「從我有記憶以來,她的眼裡從來沒有我。」 她是個不被祝福的孩子,母親生下她等於失去丈夫和愛情,她自怨自艾都來不及了,怎麼注意還有個繈褓中的女兒需要她照顧。 三歲以前她是附近幼稚園園長奶大的,後來園長離職了她自己在冰箱裡翻東西吃,不管生食、熟食或是過期食品,只要她拿得到、拉得開,一律往嘴裡塞。 再大一點上了小學也是自己一個人去報到,夾在一堆有父母呵寵的孩子當中,她想的是晚上有沒有飯吃,媽媽是不是又哭了? 愛情讓母親受了不少折磨,打從她八歲那年起,她便發現媽有尋死的念頭,老跟她說她要穿紅衣紅鞋去報仇,要她好好照顧自己。 她很怕她真的去死,總是拜託附近的警衛叔叔和閑來無事的阿婆多注意一下,她要上課沒辦法整天跟著。 可是事情還是發生了。 那天在殯儀館看到的母親果然一身紅衣紅鞋,連內衣內褲都紅得刺眼,未合的眼帶著很深的怨念,嘴角卻噙著一道美得炫目的微笑。 她知道母親去報仇了。 雖然她沒刻意打聽那家人的消息,可報章雜誌上常刊登他們一家的近況,三子二女沒一個好下場,全活不到二十歲。 據說還有一個活著吧!不過已成為植物人。 其他不是為情自殺便是爭風吃醋被人砍死街頭,甚至是招牌掉下來砸破頭一命嗚呼,另一個十歲不到得到血癌,等不到適台的骨髓移植在十五歲那年往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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