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寄秋 > 放個戀愛假 | 上頁 下頁
十四


  床是用來睡覺的,誰會一回到房裡先照鏡子,搔首弄姿地瞧瞧眉毛有沒有長歪或是頭髮亂掉,梳頭是起床後的事。

  何況他算是「傷患」,頭昏的只想睡覺,晚餐一口也沒動就爬回臥室,她能指望他多有力氣,記得先瞧瞧自己狼狽的樣子。

  張志明當她是鄰家小妹,朝她前額輕叩了一下,調整她滑下鼻粱的墨鏡,對她的出手大方感到訝異。

  平常人應該買不起一副要價五萬元的特製防紫外線墨鏡,但她一口氣就買了兩副,不講價只要求品質,最短的時間內由總公司調來,信用卡一次付清。

  當然他是不接受這種贛贈,感覺像收取賄賂的公務員,不是勞力所得他會良心不安。

  可是她硬要塞給他,還威脅他若不收她就摔壞它,任性的行為叫人咋舌,他只好非常勉強的收下它,和她組成「墨鏡二人組」巡視工程進度。

  「好啦!你別再念了,我知道全是我的錯,要我給你行三鞠躬禮嗎?我表示我有在真心懺悔中。」這人真古板,中規中矩像塊樣板。

  他連連搖手直說不必。「我還沒死,不用行這麼大的禮,我怕折壽。」

  他是獨子,在還沒為張家開枝散葉前就先一命嗚呼,他會被橫眉豎眼的列祖列宗打回陽間。

  「呸!呸!呸!迷信,誰說人死了才可以拜?你看拜師大典多熱鬧,人家的慎重儀式還有轉播呢!」她指的是演藝圈某位大師收入門弟子,一排明星隆重的行跪地敬茶禮。

  本來她也想去湊一腳,可是那天的行程全排滿了,去下了的她只好聽前輩轉述,一邊排舞一邊練歌,期望自己能更上一層樓。

  「人家是人家,德高望重受人敬重,你看我夠格入孔廟嗎?」他拉下左邊的鏡框,露出墨漬未退的滑稽樣。

  很想再笑的喬洛妃努力的憋著,免得傷了他的自尊心又開始碎碎念。「呃,你很好呀!有個人的原則,而且脾氣很好。」

  就是這一點她才喜歡跟他在一起,不管她怎麼對他惡作劇,他始終是好好先生的模樣,不曾揚高聲音斥責,或是趁機勒索獅子大開口。

  像她一口氣花十萬元買下一對同款式的情侶墨鏡,他雖然訝異卻未流露出貪婪的神色,還一再拒絕她的好意要她錢省著點花,賺錢不容易。

  看他說話的表情真有意思,明明用的不是他的錢卻一副心疼的樣子,錙銖必較的和老闆討價還價,逼得老闆捐出一萬元給幸福小學的貧童當營養午餐費。

  像他這麼老實的男人還真不多見,和複雜如染缸的演藝圈一比,他乾淨得如同白紙,對照出別人一身的肮髒和醜陋。

  「不,你錯了,我脾氣不好。」如果她看到的是三年前的他,恐怕會逃之天天。

  「嗄!你脾氣不好?」他在開哪門子玩笑?

  「我曾經空手打破車窗,把別人收藏的名酒全往樓下丟,一路按喇叭讓警察追,還有與人鬥毆的不良紀錄。」他也叛逆過,讓自己墮落在酒色財氣之中。

  一臉不可思議的喬洛妃摸摸他額頭,想看看他是否發燒了。「你在唬我對不對?好報復我對你的不禮貌。」

  張志明苦笑的揉揉她的頭,引發她小小的抗議。

  「全是真的,我還因為將人打成重傷而被關了三個月,沒人肯去我待的監獄探監。」那時他才知道他以為的好朋友全是用錢買來的。

  股市操盤員的獲利頗豐,雖然他自己不下場大玩瞬息萬變的股票,但是由他嘴裡賣出的資訊可不只值千金,人人棒著大把大把的鈔票搶著買。

  在股市看好的那幾年他真的撈了不少錢,買屋、買車,還買女人,過著極其奢靡的生活,人也因此變得驕矜自大,不可一世。

  於是乎,他的性格越來越暴戾,人在金錢的操控下越來越不知滿足,動不動就和人起衝突,和他剛從台南家中出定時的模樣完全不同。

  他變了,他很清楚。

  可是在紙醉金迷的包圍下回不了頭,他只知道他手邊有很多錢可調度,每個人都該看他臉色、奉承他,別做出讓他看下順眼的舉動。

  「哇!那麼慘呀!你後來又為什麼變了?是不是在牢裡被男人雞奸,頓時醒悟……噢!你不要彈我耳朵,很痛耶!」

  她又沒說錯,坊間常常有這類書出版,由受刑人親手寫出在獄中的非人待遇,因此痛下決心悔悟,改過向善做個好人,出書勉勵受刑人要奮發向上,或是揭露獄中弊端讓司法部門介入調查。

  學歷不高不代表她沒見識,演藝圈裡龍蛇雜處,她難免會接觸到一些刺虎刺龍的大哥,由他們口中證實確有其事,只是這種醜事會被高階人員壓下來,不對外公佈,以免壞了執法機關的形象。

  「胡說八道。」他又彈她耳朵,只是力道下重。「我是出獄後想去找人算賬,途中突然撞到一個男人,那人見我怒氣衝衝、滿眼血色,就建議我去看看畫,冷靜、冷靜。」

  其實他是被拎進畫廊,像只沒反抗能力的小雞,人家用一隻手就把他擺平了。

  「然後呢?」她興致勃勃的問。

  「然後我就在幸福小鎮了。」做個任人呼來喊去的小員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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