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寄秋 > 熊心大悅 | 上頁 下頁


  「啊!我有印象,你是臺灣近代最有名的年輕畫家,專攻水墨畫的國寶大師。」難怪有著文人氣息,不似一般公職人員。

  笑了笑,柳桐月當是謬贊地一揮手。「愛在畫紙上塗鴉罷了,各位若是累了不妨到寒舍坐坐,泡泡溫泉消除一日的疲勞。」

  養尊處優的貝巧慧是富貴人家出身,她不認為名不見經傳的小地方會有好的休閒設施,雖未露出鄙夷之色,但直接以有要事待辦的輕慢態度拒絕。

  她以為一道同來的杭深青會和她一塊離開,刻意等了他一會,沒想到他爽快地一口答應,還說很久沒泡溫泉了,要她先走沒關係,不用等他。

  這下子她倒是進退兩難,原本是想邀他到山下大餐廳用餐,藉著獨處的機會打探他和甘碧珠是否有複合的可能,可是卻落得必須一人離開的窘境。

  「我在山下的飯店等你,泡完溫泉早點回來,我有公事要跟你討論。」她叮囑的口氣像一個妻子,不自覺地表現出強勢。

  「我知道了,太晚就別等了,沒什麼公事不能留到明天再說。」揚揚手,他隨興地做了不必急的手勢。

  外形粗獷的杭深青不懂女人心理,不瞭解她眼中的惱意所謂何來,搔耳撓腮背過身不瞧她滿臉的責備,笑聲雄厚地向前走去。

  投以深意一瞟的柳桐月只是淡然地一笑,隨即帶著在他門下學畫的張志明離開,不多事地笑著看世間癡兒傻女。

  一場風月事。

  隨風揚起。

  「刷刷刷……我刷我刷我刷刷刷……刷得頑石變白石,米粒變飯粒……我用力刷,使勁地刷,看誰比較頑固……一點也不留下……」

  泛白的黃襯衫,縮水的七分牛仔褲,有道賣力的身影刷著女湯的浴池,每一顆石頭也不放過地清洗上頭微附的青苔,不讓它冒出一絲絲苔色。

  廉價的勞工正是目前的寫照,甚至低廉到用三餐打發掉就好,不用薪資付給也沒有勞健保,做到死是應得的報償,不值得同情。

  天下沒有白吃白喝這麼好康的事,一分耕耘一分收穫,鈔票不會從天上掉下來,想要有飯吃就得工作,民宿裡不養糟蹋米糧的廢物。

  老闆說的。

  「哼!落難鳳凰不如雞,龍遭蝦戲困淺灘,哪天等我發達了,我就把這臭刷子塞進死元修的嘴巴,讓她嘗嘗仗勢欺人的滋味。」

  一把分岔的鬃毛刷左右來回地刷了一遍又一遍,遇到挑剔的老闆只好自認倒楣,有求於人總要吃點虧,屋簷不高那就低頭嘍!

  能屈能伸大丈夫,輪流轉的風水不會只眷顧一人,早晚有一天耗子也能出頭天,看她能囂張到幾時。

  可惡的石頭,非把你磨平不可,長什麼青苔嘛!四十五度的溫度還殺不死你,你未免太不要臉,賴活著有什麼意義。

  哼!今天不是你死,便是我亡,我跟你拚了。

  「真盡責呀!小弟,浴池刷得真乾淨,你來打工嗎?」

  背被拍了一下,差點跌入浴池的人兒氣岔了喉嚨,看似沒力道的手勁幾乎要打死一個人,讓如被踩到貓尾巴的「小弟」毛髮豎得直挺挺,只差沒踹他一腳。

  女湯耶!他不識字嗎?一個大男人就這麼大剌刺地板進來,一絲不掛地往溫泉池跳,他不知道濺到人很沒公德心呀!

  好,不理他,波羅波羅密,五欲淨空,六根不生……淹死他,淹死他,淹死他,快下一場大雷雨劈死這該死的傢伙。

  「小弟,你還在念書吧!今年幾年級了,看你的年紀大概高中生左右……」喝!怎麼了?忽然氣呼呼地站起身。

  「你能不能話少一點,吵得我無法工作,歐吉桑你是吃太撐了是不是……啊!是你,大熊……」

  冤家路窄,他居然還敢進到這裡來,看她不整死他才怪,她要替天行道。

  撓撓又雜又黑的鬍子,他滿眼困惑地發出咦聲,「你的聲音聽起來很熟,你還沒變音嗎?」

  清清柔柔像女孩子,帶點糖果的甜音,很容易讓人想歪。

  「很熟嗎?要不要我左右再賞你一個巴掌,讓你更有感覺?」看他能不知羞恥到什麼地步。

  正看側看,反應慢半拍的杭深青就是看不出所以然,直到視線落在「平坦」的胸部,腥甜的紅液由鼻腔流出,他才猛然發覺「他」很像一個人。

  「你……你有沒有當空姐的姊姊?」太像了,眉眼嘴唇的形狀都一模一樣。

  「我是孤兒。」無父無母無兄弟姊妹,怎樣。

  「呃!抱歉,我不知道你是孤兒,不過你和一個名叫明光的空姐長得很像,也許她是你失散很久的親人。」怪了,怎麼鼻血流個不停?「他」又不是那個令他很有感覺的女孩。

  三七步一擺,短髮俏麗的「男孩」由上而下一眄。「我就是空姐明光,你的熊眼忘了加副眼鏡了嗎?我哪裡長得像小弟?」

  太侮辱人了,沒瞧見她也有胸嗎?雖然不夠波濤洶湧,好歹弧度分明,沒瞎的人都看出她的自然曲線,不加半絲人工。

  「什麼,你是女的……」驚訝的杭深青猛地起身,高壯如山的身軀往前一傾想看個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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