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季巧 > 茗香 | 上頁 下頁


  「成,你怎麼說便怎麼著,乾娘最愛吃橘子,行了吧?」她那麼堅持,他哪好意思再說破?

  他好敷衍,根本不信她嘛!

  嘟起唇瓣,她嬌顏飛紅,賭氣地跑開了。

  她落荒而逃,他暗覺好笑。與她名雖各姓,但他一直待她如妹,領會她這份隱匿的關懷,他心房不住蕩漾溫暖。

  縱使無名無份,可他們情誼深厚,如同手足,彼此是無庸置疑的親人。

  轉眼長夏已過,迎頭臨秋收。

  擱下扇子,紀湘一如既往來到絲綢莊,陪著曾夫人和少夫人用過午膳後,她心不在焉地與她們閒談許久,等到曾夫人乏了,少夫人侍候她就寢去,她已待不住,率先奔去了書房。

  「墨荷——唉,怎麼又是你?」

  乍聞敲門聲響,曾元晟本是一臉興高采烈,可一抬頭便失望了。

  「我才想問怎麼又是你待這兒哩。」紀湘撇撇唇,走到書櫃前,踮足拿起一本灰皮手簡,不忘好心告知他嘴裡惦記著人兒去向,道:「表嫂在侍候姨娘,應當不會過來了。」

  心心念念的娘子被母親大人押著不放,他完全無勢可乘,只得認命低頭,乖乖寫帳。

  她則安坐靠椅,縱覽手簡,盈盈恬笑。

  就算見不著他的人,只是看他頁頁透出動練的眉批,她已知足。不管他心裡有誰,她還是能待在他身旁,既然放不下這份毫無希望的感情,那麼,就讓她安於現狀。

  「口是心非的丫頭,嘴巴說對絲綢沒興趣,現在抱著我鐵老弟的絲綢圖樣讀個什麼勁兒?」曾元晟瞧她自得其樂,玩心一起,啟唇揶揄。

  「你管我那麼多做啥?快管好你的賬,可別弄出一本爛賬害銘哥哥回來替你收拾,教他活受罪。」反唇相稽,她仰起下巴,不客氣地回擊。

  「喲,好個張牙舞抓的小辣子,可惜就是沒種對你銘哥哥這樣撒潑。」他嘖嘖,似笑非笑地放餌勾她。「至於我鐵老弟要不要受罪嘛——這你倒放寬心,他啊,是不可能再碰咱曾家的賬了,我真做出一本爛賬也與他無干。」

  「嘎?」她瞠目。他什麼意思?

  「昨兒個才體認到管賬這麼勞神繁複,多虧有他為曾家效勞了這麼多年,真是辛苦了。」感慨完畢,他伸伸懶腰,右手揮毫,左手滴滴答答地打起算盤。

  「晟表哥,為什麼銘哥哥不再管賬?」他、他這兩天去哪兒了?她緊張起來,放下手簡,冒冒失失走到案前,近乎低聲下氣地詢問。

  昨天晟表哥坐鎮書房管賬,她還以為鐵銘勳又接待貴客去了,可眼下看來……

  好像並非這麼回事。

  「啊哈!我好忙,真忙啊!」他專心做事,懶得理她,有意吊她胃口,教她七上八下不得好不安樂。

  「晟表哥……」

  聽她嗓子轉泣,他方抬目舍她一眼,視線不意掠過窗戶,他定睛一看,頓時咧開俊美笑顏。

  「墨荷!」

  紀湘轉首,反應得比他更快,拔腿就跑至正跨進門檻的婦人跟前,用力抱緊她的柳腰,哭喪著臉,急切問:「表嫂,你們趕走銘哥哥了嗎?」

  她知道鐵銘勳在曾家幾乎獨掌大權,但他始終不姓曾,當年曾老爺命他管賬,已引來一眾親眷不滿,倘若他有天與曾家人生隙了,真沒道理留在曾家。

  可是,不待在曾家管賬,他能上哪兒去?

  「打哪兒來的渾話?」墨荷蹙眉。

  她眨眨水眸,回首指向案前笑得如沐春風的男人。「晟表哥說銘哥哥不能再碰賬目。」

  「你別聽他胡說!」墨荷瞪著丈夫,看他把湘湘嚇的。「傻湘湘,是鐵弟決定重振他鐵家祖業,想在外頭闖事業,才不再管曾家賬目。難得有他這樣一個人才,我們多想留住他,怎會趕走他?」掏出手絹拭去湘湘已滑落香腮的淚水,她溫柔拍撫她顫抖的纖背。

  她真傻,居然這般輕易就讓晟表哥唬了。

  霎時意識自己太過激動,她面上一哂,不安地往後縮縮身子,不好意思再賴在表嫂懷裡。

  墨荷輕輕放開她,看她為了鐵弟如此憂悒傷神,於心感感焉。

  湘湘多好,他何以偏偏看上湘湘的姐姐去了?

  「墨荷,湘湘欺負我!」曾元晟見風緝縫,覷她倆一分離就立即從後摟住愛妻,整顆頭親昵地擱在她肩上,大模大樣地朝她香馥玉頸偷香。「我只說了鐵弟不再碰賬目,她就懷疑我把人趕走,我曾元晟豈是這種過河拆橋的忘恩之輩?她這樣中傷我,實在欺人太甚!」本應氣慣填膺的一席話,偏生讓他雄渾的嗓音說得撒嬌,再瞧他一個大男人掛在小女人身上,這德行可謂無賴又輕浮至極。

  紀湘快吐了,明明是他誤導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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