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金妍 > 癡不悔 | 上頁 下頁


  他才來黎州沒幾日,知道他身分的也就只有幾位本地的官員而已,這個小兄弟真認得他?

  「你是從京城來的『靖王爺』,我沒說錯吧?」閔初央得意的仰頭一笑,但這一動卻不慎牽動到腦後的腫包,害她痛得齜牙咧嘴。

  她毫不造作的言行舉止讓曹世典輕笑出聲,被偷窺的不悅也消退不少,反正她已經吃到苦頭,受到教訓了。

  知道他是王爺的人,對他不是極度有禮,就是逢迎諂媚,不過這名小兄弟不同,對待他的態度就有如對待尋常百姓一樣平常,讓他不禁感到有趣,也對這個小兄弟的來歷好奇起來。

  曹世典在她身旁盤腿坐下,從懷中掏出一方白色巾帕遞給她。「小兄弟,你叫什麼名字?」

  「呃?」閔初央伸出的手頓了一下,原來他將她誤認為男的,不過她也沒糾正他的打算,毫不客氣的將巾帕接過來,折好壓上額頭。「我叫閔初央。」

  她平常就是以男裝打扮在城內四處遊走,大家都見怪不怪了,不認識她的人誤認她為小哥兒也是常有的事,他算不上第一個看走眼的人。

  誰教她要身材沒身材、要臉蛋也沒臉蛋,生得一副平凡的路人樣,就連名字也取得雌雄難辨,再加上幼時沒了娘,沒人教她如何當個有教養的閨女,等忙碌的爹驚覺時為時已晚,她已是這副大剌剌的性子,改不了了。

  「閔?黎州刺史閔紀謁與你什麼關係?」

  「他就是我爹。」

  原來是閔刺史的小公子!曹世典來到黎州的當日閔紀謁就已經拜會過他,不過當時的他因為旅途疲累,早早便歇息了,沒與閔紀謁聊些什麼,也就不知閔紀謁的身家狀況。

  「你對我很好奇?為什麼好奇?」

  「還不就是傳聞你聲名狼……」她心直口快,講到一半才猛然想到那傳言不好聽,怎能當著他的面講,只好硬生生的趕緊住了嘴。

  「聲名狼藉?」她不敢說,他倒是替她說完了,還自嘲一笑。「你都聽到了些什麼?說來聽聽。」

  沒想到他的「惡名」連與京城遙遠的黎州都有人耳聞了,這就是所謂的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嗎?

  閔初央一臉狐狸的瞧著他,不懂他到底在想什麼。「你真想聽?」沒人喜歡聽自己被批評的,而且還批評得很難聽。

  「你不敢講嗎?」曹世典倒是反過來挑釁她。

  「有什麼不敢的?」果然她性子單純,一被激就即刻上鉤了。「其實我聽到的也不多,差不多就是你膽大妄為,連當今皇上的妃子都敢調戲,不顧倫常……」

  曹世典,天圜皇朝靖王爺,是當今天子曹示擎的五弟,三年前先皇駕崩時,曹示擎以嫡長子的身分登基為新帝,曹世典則是新帝極重要的左右手。

  但誰料到,曹世典卻因此而愈加驕縱狂妄,曹示擎有一楊德妃,美豔無雙,某日曹世典在皇室家宴中見到楊德妃,驚為天人,居然乘機調戲楊德妃,無禮至極,楊德妃備覺恥辱的向曹示擎哭訴,曹示擎一怒之下,將曹世典貶至黎州思過,未來沒有曹示擎的旨意,曹世典是不准回京的。

  曹世典聽著閔初央述說她所聽到的傳聞,臉色沉了下來。

  其實外人如何說他他都知道,只是他選擇沉默不語,任由眾人一傳再傳,定了他膽大妄為之罪。

  他瞧向閔初央,語氣盡是自嘲。「現在你見到傳說中聲名狼藉的王爺了,有何感想?覺得鄙夷,或是不齒?」

  閔初央眨了眨眼,那一雙澄澈的瞳眸不見任何鄙夷之色。「我覺得你不像傳聞中的那種人。」

  曹世典訝異一愣,眼光一凝,銳利的直盯著她,努力想瞧出她說這話到底是真心還是假意。

  沒人敢在他面前說他什麼,甚至口是心非說不信謠言的也大有人在,但他們卻總是掩飾不了鄙夷的眼神,就算只有一點點,還是會被他發現,認清那些人的真面目。

  但此刻的他無論怎麼瞧,都無法從她眼中瞧見任何一丁點異樣,她的眸非常純淨,真實而無邪,反倒是他的心邪惡多了,多麼希望能抓住她一絲一毫鄙夷之色,這樣他就可以嘲諷她一番,說她虛偽,那醜陋的一面與其他人沒什麼兩樣。

  「我相信我自己的眼,畢竟那流言從京城傳到咱們黎州這兒,都不知經過幾百幾千個人的口,恐怕油呀醋呀都加到天邊去了,要是能信,路邊的小石子都能當飯吃下肚了。」她打趣的笑道。

  然而她的笑話卻一點作用都沒有,兩人間的氣氛還是無比凝重,曹世典那銳利的眼神緊盯著她不放,像是想在她身上盯出兩個大窟窿,讓她備感壓力,卻搞不懂自己到底是哪裡得罪他。

  她只是照實將自己心底的話說出來,到底哪裡有問題了,他為何要用那種冷厲的眼神瞪她?

  莫名其妙,真是莫名其妙!

  曹世典瞧著閔初央的神情由困惑不解,轉而忿忿不平的回瞪過來,不甘示弱的舉動孩子氣到了極點,忍不住大笑出聲。「哈哈哈哈……」

  真是個有趣的小傢伙,喜怒哀樂都顯現在臉上,毫不掩飾,就像一潭清澈見底的池水,池中有多少魚蝦都見得一清二楚。

  多麼坦率無心機的一個人呀,也就只有純樸的黎州才養得出如此純真的人吧,乾淨到沒沾染任何顏色,不像他,身上早染了五顏六色,髒得一塌糊塗,對人總是存著三分戒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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