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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


  風隨著車速在她耳邊狂飆了起來,恐懼與緊張兩種心情在她心中交雜翻騰著,讓她其他所有感官幾乎全部麻痹了,所以當公路上的摩托車由一台慢慢凝聚成一群時她沒注意到,當身旁的摩托車後座上的女人抽氣尖叫:方哥居然載一個女人時,她當然也不會聽到了。

  只要認識方雲揚的人都知道他的摩托車從不載人,尤其是女人,即使那女人跟他十年、八年,夜夜伴他度春宵的女人也別想例外,許多不信邪的女人不請自來地坐上他的摩托車時,後果總是在他冷峻無情的厲眸注視下,面無血色的跨下車,從此不再出現。

  就這樣久而久之,男人們習慣他的後座是空的,女人們把坐上他的車後座奉為畢生最大目標,怎知多年後的今天那個衛冕寶座竟突然跑出了衛冕者,這教眾人怎能不訝異萬分?

  當摩托車終於停下來時,邾松婕覺得時間好像已經過了一世紀似的,她茫然的將頭由他結實的背部抬起,首先注意到的是她兩旁不知何時多了一堆坐著摩托車的人,接著她注意到環伺在周圍,只要性別欄是個女字的人都不善地盯著她,然後她才發現前方似乎非常的熱鬧,這是他們停車的原因嗎?她半抬著頭企圖越過他寬闊的肩膀看向熱鬧的發源地。

  花車、戲子、樂隊、歌舞團……有人在辦喜事嗎?這個想法才閃過她還有些渾沌的大腦就立即被推消,因為她看到了非常怪異的景觀,有個女人穿著素樸白衣,哭天喊地的由熱鬧非凡的花車、戲子、樂隊、歌舞團面前走過,然後走到一個花團錦簇的花台前泣淚縱橫,哭得死去活來的,原來眼前熱鬧滾滾辦的竟是喪事,而不是喜事,而那怪異的景觀則是她一直百聞卻不曾一見的“五子哭墓”。

  神呀!原來她聽過的臺灣傳統喪事一點也不比現實誇張,甚至還略遜了幾籌哩!她還真是百聞不如一見。

  邾松婕瞠目結舌地瞪著前方奇景,早已忘了自己還坐在摩托車上,和環伺她四周充滿敵意的目光,直到方雲揚再次啟動摩托車向前沖去時,她才驚叫的再次陷入絕境之中。

  雖熱鬧卻還有些肅穆氣息的喪禮會場因一群摩托車騎士目無王法的騎車進場而喧鬧了起來,戲子、樂隊等熱鬧的主要來源因這突發事件一瞬間全停了下來,五子哭墓的哀號聲也斷了,而觀禮的人們便發出驚嚇聲,紛紛起身到一旁避難,然後開始對這群騎士們指指點點的。

  方雲揚一馬當先的騎在車隊最前頭,一直騎到靈台前方煞車停住,而跟在後頭的摩托車亦紛紛仿而效之,霎時靈台前停滿了引擎依然呼嘯不停的摩托車。

  “你們這群人想幹什麼?”

  司儀憤怒的聲音經麥克風由四面八方傳進邾松婕的耳中,讓她慢慢從懼然的畏縮狀抬頭,然後,神呀!他……他們怎麼把車子騎進人家喪禮的會場裡頭來了?她不可置信的張口結舌著。

  從各種傳播媒體上,她知要是人辦喪事主張愈熱鬧愈好,因為“人言可畏”的關係,在世人害怕被別人叨念自己的不孝,遂在其長輩過世時,花大筆鈔票請來各式各樣雜耍藝人團,說是逝者在世時最愛熱鬧,死後則遂其所願的風光送他為理由,目的卻乘機廣邀所有親朋好友前來聚會,順便見識一下自己的孝心,免得從此掛上不孝之惡名。

  剛開始聽說臺灣這種堪稱世界奇觀的喪禮時,她實在不能苟同臺灣人的喪禮,因為在這樣一個肅穆哀傷的典禮上,請來脫衣舞女大跳豔舞、大唱情歌,請樂隊吹奏時下流音樂,再請一個八輩子攀不一點關係的陌生人演哭戲,這種種行為根本對死者是大不敬,而臺灣人卻以為是孝順,她好奇的要是人是不是把“孝”與“笑”搞顛倒了。

  算了,其實世界各地風俗民情不同,對人、對事的處理方法當然也有很大的差異,雖然她對這樣的喪禮始終無法苟同,但是別人家的事她實在管不著,惟一能做的就只有冷眼旁觀了,不過這回……

  他到底想做什麼?馬路這麼寬廣,他們幹麼把車子騎進別人家喪事的會場呢?難道他們也想湊湊熱鬧,但到喪事會場湊熱鬧?他就不能找喜事去湊嗎?邾松婕羞愧的看著四周憤然指責的人們,覺得他這回做得實在太過分了。

  “你們這群到底要做什麼?難道你們連一點尊重死者的禮儀都沒有嗎?”司儀怒不可遏地對他們責駡道。

  “把那些『吵死人』的人全給我趕走。”方雲揚抬頭看著花臺上死者的遺相,以冷漠的口氣對身旁的騎士說。

  兩旁的騎士領命點頭,再抬起右手對周圍的騎士做出一個手勢,原本排列整齊的摩托車騎士一個點頭後向四周散去,刹那間會場人仰馬翻尖聲不斷的響起。

  邾松婕不可置信地瞪著騎士們搗亂會場,追逐竄跑的人們,就連那些花車、樂隊都不放過的將之趕跑,神呀!他們到底來這兒做什麼?這樣褻瀆死者有何益?

  “住手,你們……”邾松婕再也受不了的揚聲大叫,卻止于方雲揚冷峻的命令下。

  “下車。”他突然說。

  邾松婕直覺反應的照令行事的“爬”下車,但想想又不對,她在生氣呢!

  “你到底想做什麼?快叫他們住手,這樣對死者大不敬你不知道嗎?難道死者生前曾經得罪過你?那麼這一切在他死了以後也應該煙消雲散了,你破壞他的喪禮有什麼用呢?”她對他叫道,“叫他們停手吧,方雲揚,我求求你好嗎?別讓死去的人死都得不到安寧。”

  “你認識他?”方雲揚問。

  “不。”邾松婕搖頭,“但是惻隱之心,人皆有之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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