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金萱 > 如意 | 上頁 下頁 |
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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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落了,屋裡很快的陷入一片昏暗之中。 如意沒有起身點燃燭火,心裡一片紊亂,想不透這短短的一天裡,府中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她為什麼會突然被驅逐出府? 黃總管告訴她說這是夫人的命令。 福嬸淚流滿面的要她好好保重,還說別擔心,他們很快就能再見面。 光這點就讓她覺得奇怪,福嬸怎會說出這樣的話呢?如果驅逐她是夫人的意思,她又怎麼還有可能回來和福嬸見面?還是福嬸有意辭去展家的工作,搬出來與她做鄰居,甚至同住,所以黃總管才會將她安置在這間比她原本居住的房舍要好上好幾倍的屋子? 如果真是這樣,那就太好了。如意企盼的想著。 這些年來,福嬸一直對她很好,如果不是福嬸暗地裡的照顧,她早就不知道餓死幾次了。她心裡早已將他們夫妻倆視為爹娘,打算日後奉養天年。 當然,她也知道只要自己仍住在府中,這件事是絕不可行的,因為他們之間仍有主僕之分,即使她這個主子比個僕傭還不如,但從福嬸堅持喊她少夫人,始終不願改口喚她如意,她就知道了。 可是現在情況不同了,她既然都被趕出展家了,就不再是什麼少夫人,福嬸應該沒理由再拒絕她了吧? 不過這一切都是她自個兒想的,對於她為何會被帶離展家,安置在林安城外郊這間小院落裡,她還是一頭霧水的戚到茫然不解。 對自己突然被趕出展家的事,她並不覺得難過,只是有點失落而已。她還以九自己總有一天能夠等到夫婿回來,能夠再見他一面。其實她從來就沒有覬覦過展家少夫人的身份地位,雖然她當年的確已和少爺成親,卻是為了沖喜而已,沒有人真的在意、在乎過她,除了少爺之外…… 你已是我的妻,是展府的少夫人,不是脾女了,如意。 想起少爺對她說的話,如意的嘴角不由得微揚了起來,隨即又迅速的搖了搖頭,命自己不要再想了,因為再想下去就是非份之想了。 她知道自己配不上少爺這樣尊貴的人,身為一個漁夫的女兒,她們姊妹連爹娘的喪葬費都籌措不出來,得靠賣身才有銀兩可用,又怎配得上這林安城的首富之子呢? 老爺子的大恩大德,她沒齒難忘,至於嫁給少爺的事,經過了這些年,她再無知也該懂得,那就是她配不上少爺。 輕歎一口氣,她起身走到門外。 外頭萬籟俱寂,夜涼如水,天上銀河橫斜,那高掛黑幕裡的月,就像少爺之于她一樣,這一世都高不可攀。手下意識的摸了摸掛在胸口上那用紅絲繩穿孔的扁平白石,上頭刻著她的名字——如意,這是那年她們姊妹分離時,大姊親手幫她掛上的。如今,她已不再是展家少夫人,是不是代表著她已恢復自由之身,可以去尋找姊姊妹妹她們? 只是天下這麼大,要到哪裡去找人?她思念的淚悄悄滑落到石頭上,濡濕了鄉愁,她告訴自己,縱然難找,也是要存個希望。 吉祥、花開、富貴,你們好嗎?她看著月亮遙問,心底驀地又想起一個人,還有,少爺,你……好嗎? 如果我能再和你們,見一面就好了…… 離開展家對如意來說,生活其實並沒有太大的變化,她還是一個人住,還是以賣獨門醃漬的鹹魚為生,而這都該感謝黃總管將她帶離開時,同意她的要求,將她所有的謀生工具,包括醃魚用的甕子、運送魚貨的板車一併帶了出來。如果一定要說和過去有什麼差異的話,就只有一點了,那就是搬到新居讓她往返商街的路變得更遙遠艱難了些。以往住在展府中,雖然從深院的小門到大街上是要在胡同裡繞上一段路,但畢竟是城裡的路,還算平坦好走。 可是現在住在城外,雖然風光明媚,鶯聲暸喱,松風古韻的別有一番風味,但這路呀,雨一下就泥濘不堪,路面滿布大小坑洞,實在難行。 不過難走也得走,就像過去這些年,難過也得過一樣,這就是生活不是嗎? 輕聲歎息,她一邊推著沉重的板車往前走,一邊不斷地告訴自己就快到了、就快到了—— 「喀!」 一個突兀的聲響,車輪突然陷進坑洞裡,害她也跟鎗了一下,差點沒跌倒。 站穩腳步後,她先低頭查看了一下情況,再使勁地推了車子一把,板車卻不動如山。她又用力的試了一次,結果依然。 怎麼會這樣?這洞到底是什麼時候冒出來的,她早上推車經過時,明明就沒有這洞呀。現在怎麼辦?在這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地方,她要去哪兒找人幫忙呀?她轉頭循來路望去,祈禱有人路過可以幫她一把,不多久,彷佛老天聽見她的祈願似的,她先是聽見身後傳來馬蹄聲,頭一轉,便看見一匹馬兒正朝她這方向奔來。 騎在馬背上的人在快接近她時,將馬兒喝停了下來,踱步到她身邊,看了她一眼,再看向她卡在路中間動彈不停的板車,便從馬上跳了下來。 「需要幫忙嗎?」他開口問道,聲音低沉柔和。 如意呆呆的看著他,沒有應聲,因為她從未看過這麼好看的男人,順長的身材、軒昂的氣質、飄逸的風度、儒雅的舉止……總之就是好看到會讓人心頭小鹿亂撞。 「姑娘?」他微笑叫道。 「什麼?」如意喃喃地應聲,然後眨了眨眼,猛然回過神來。「喔,要,麻煩公子幫個忙,我車子的輪子陷在坑洞裡了,憑一己之力實在難以推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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