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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九


  她看向他,只見他正呆呆的望著自己,臉部表情有點微妙,像是驚喜又有點害羞,還有一點點的小尷尬。

  紀芙柔也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忍不住輕咳了一聲。

  她言歸正傳的對他說:“你之所以會去臨州,是為了要替慶州裴家解決商道上的複情,那是咱們與他們分家時,他們希望你為本家再做的最後一件事,他們把持著分家時該給你的部分,讓你不得不應允,當年才會有臨州之行……”

  她緩緩地將自己不受婆母待見被休離,他又將她挽回,為她與本家分家,並在分家時遭遇的種種不公平對待,以及他決定接受這份差事時的心裡想法告訴他。

  她不帶任何情緒的說,裴晟睿卻聽得怒不可抑,氣悶到一個不行。

  現今的他因為對慶州裴家的親人沒有任何記憶,自然也不帶任何感情,可以以一個公正客觀的立場旁觀這一切,判斷這一切,誰是誰非看得也更加清楚明白。

  慶州裴家裡的那些人真的是他的親人,他的父母,他的兄弟嗎?他覺得既生氣又不可思議。如果她所說的全是事實,不含任何誇張或虛假的成分的話,那麼慶州裴家那些人真的讓人很心寒。

  “我出事之後呢?慶州裴家那邊可有為你們母子做過什麼?”裴晟睿問道。

  “為我們母子做過什麼?”紀芙柔忍不住嗤笑一聲,反問他,“你認為他們應該為我們母子做什麼?”

  “如果我真的不在人世,留下你們孤兒寡母,他們就該成為你們的靠山。還有,當初分家寄放在族老那裡的家產也都該拿來交給你,讓你們母子倆今後生活有所依靠。”

  一頓,裴晟睿忽然想到她女財神的稱號,便改口道:“雖然說你或許不需要那些家產,可那些東西畢竟是我——也就是你的夫婿和孩子的爹所留下來的,甚至可以說是用生命所換來的,不是嗎?”

  “是,大多數人應該都會這麼想,只可惜慶州裴家人是屬於少數人的那一部分,而且還是少數人中的少數人。”紀芙柔諷道。

  “什麼意思?”裴晟睿眉頭緊蹙的看著她。

  紀芙柔的神情有些陰鬱,真的不想去回憶兒子洗三禮那天所發生的事。

  她深吸一口氣,緩聲道:“咱們的兒子小名叫做希望,是個未足月的早產兒,當年我因突聞你的惡耗而導致早產。我並沒有通知慶州那邊孩子已出生的事,但就在兒子洗三禮的那天,孩子的祖母來了。”

  說到這兒,紀芙柔不禁冷笑了一下才接著說:“大多數人應該都會認為她是為了孫子而來的吧?我一開始也是這麼以為的,可惜事實不僅並非如此,還很傷人心。”

  裴晟睿靜靜地看著她,等著她往下說。

  紀芙柔欲言又止了一會兒,這才道:“其實這件事我本來沒打算要告訴你的,但事發那天,家裡還有外人在,所以這件事早被傳得人盡皆知,我瞞你也沒用。”

  “你為何想瞞我?”裴晟睿問她。

  “因為很傷人心。”紀芙柔直視著他說。

  “說吧,一五一十的全告訴我。”裴晟睿沒有猶豫。“我現在對慶州裴家的人事物不存在任何記憶,不管你接下來要說什麼,我想應該都不至於到會令我傷心的地步。”

  結果呢?

  在聽完紀芙柔說出當年的事之後,裴晟睿的確沒有傷心的感覺,只是心寒到渾身發冷發顫而已。

  那些人真的是他的家人,他的父母,他的兄弟嗎?同樣的質疑再一次出現在他心裡。

  “這三年來,他們當真沒有照應過你們母子倆?”他有些不死心的問道,不願相信自己的親人竟然如此冷漠無情。

  “當然有。”紀芙柔說道,卻在裴晟睿正想鬆口氣時又嘲諷的接聲道:“他們見我這邊的生意做得風生水起,一個個又冒出來企圖將我手上的買賣接手過去,還揚言道,裴家媳婦不該抛頭露面,不守婦道,又言道,看在我們孤兒寡母的分上,這才想幫我們接管生意,別不知好歹。

  “最後見我不同意,便道我兒子姓裴就是裴家人,我硬要分慶州裴家和沛城裴家就是不仁不孝不慈不義,我的夫婿若在世,定會休了我這個失德又不孝順之婦人,看我死後要怎麼面對我的夫婿。”

  裴晟睿至此再也無話,對慶州裴家那些親人也不再抱任何希望。

  他相信她不會欺騙他,因為這些事只要稍微打聽就可以知道是真是假,況且欺騙他對她也無任何好處。

  心在突然之間變得很沉重,雖然他依舊記不起任何過往之事,但卻已能體會自己當初為何會在父母,甚至祖母仍在世時就選擇分家單過,以及後來決定接下去臨州的事,因為只有這樣,他才能一勞永逸的與本家劃清界線。

  “如果我活著回來的消息傳到慶州,那邊的人八成又會藉此生事吧?”他蹙眉道。

  “不是八成,是十成。”紀芙柔肯定道。

  “那咱們該如何應對?”裴晟睿不知不覺已選了邊站。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吧,反正這幾年我也沒讓他們順心如意過,什麼指責、什麼難聽話沒受過,只要你不被他們用親情或孝道威脅,又反過來壓制我就行了,其餘的對我來說都不是問題。”紀芙柔目不轉睛的看著他說。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裴晟睿點頭道,表情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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