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錦瑢 > 鍋鏟皇后 | 上頁 下頁
四十六


  柳九九在九歌館失蹤,周淩恒讓鄧琰帶著人幾乎翻遍了整個京城都沒能找著她,他最後一絲希望寄託在糖醋排骨上,雖然她未必有機會做排骨,但這是他唯一能與她說話的方式。

  於是他從今兒個一早就開始吃排骨,中途因為吃膩了,吐了幾次,無論太醫們怎麼勸都勸不住他,拿他沒轍。

  吃了一天排骨,總算沒白費……

  他扭過頭,招手讓小安子遞來痰盂,又吐了一回,接著甩手讓小安子出去,開始跟柳九九說話。

  「鏟鏟,你現在人在何處?」

  「我……我也不知道,我應該在一處大宅子裡。」柳九九打量了一眼寬敞的廚房,又想了一下那院子,從前院到廚房,東繞西彎的,大概走了半炷香的時間。「我不知道這是哪兒,只知道是座很大的宅子,很大。」

  「你形容一下宅子的特徵。」周淩恒這話剛說完,胸口便湧來一陣火辣辣的疼痛,就像火灼似的,不僅胸口,臉上、下巴、額頭都疼。「鏟鏟,你受傷了?」

  柳九九「嗯」了一聲,「差點被個長得很英俊的男人打死,昨晚我吐了好大一口血。」

  「描述一下你所看到的一切環境。」周淩恒蹙著眉,很是心疼她。他本來十分怕這種身體折磨,但這會兒他居然主動想替她疼,疼久一些都沒關係。

  他越疼,鏟鏟便越輕鬆。

  他按照柳九九的描述,將環境大概畫下來,他擔心排骨變涼,不能再與她說話,便從桌上端起排骨焐在懷裡,企圖阻止糖醋排骨涼透,又囑咐她,「鏟鏟,別讓你的排骨出鍋。」

  柳九九懂他的意思,「嗯。」她從灶裡取出兩根燒得正旺的柴,只餘下幾根微微弱弱的小柴炭。她攥著鍋鏟,望著灶內忽明忽暗的火星子,有些難過,「排骨大哥,你說我是不是很沒出息?我怕死……剛才我差點沒給那人跪下,求他不要殺我。」

  周淩恒聲音柔了下來,安慰她,「鏟鏟,怕死是人之常情,若那人肯放了你,就算磕頭也沒關係。尊嚴這東西又不能當飯吃,你儘量護著自己,保持冷靜,盡可能的將傷害降到最低,我和鄧琰會來救你。」

  「排骨大哥,你真的會來嗎?」柳九九心裡有些沒底。

  「來,否則怎麼對得起我吃了一天的排骨?我這好好的肚子都快被撐壞嘍!總算知道你沒事……」他明顯松了口氣,接著又說:「切記,不要跟對方硬碰硬。」

  「死排骨,你真的為了我吃了一天排骨?」在這種孤立無援的時候,有排骨大哥跟她說話,給她希望,她忍不住感動得鼻間發酸,淚珠子啪答啪答往下落,捂著臉就「嗚嗚嗚」地哭了起來。

  周淩恒聽見她哭,心口那裡悶著發疼,很想伸手揉揉她的腦袋,將她摟進懷裡,用自己的雙臂將她裹得嚴嚴實實。「鏟鏟,是我害了你。」他幾乎能看見她哭得梨花帶雨的模樣,愧疚感和心疼紛紛湧上心頭。

  「排骨,我等你來救我,你一定要來救我。」如果他不來,她說不定會被大花虎給吃掉,胳膊和腿被咬斷,就跟她平時吃脆骨似的發出「嘎砰嘎砰」的脆響。

  即便周淩恒焐著餐盤,糖醋排骨終究還是涼透了。

  直到耳邊沒了周淩恒的聲音,柳九九才起身,抬起手捶了捶發麻的腿,拿起鍋鏟將微微焦糊的糖醋排骨鏟了起來。她在水藍色圍裙上擦了擦手,偏頭覷了眼外頭舉著大刀來回走動的人影,心裡頭一陣打鼓。

  她不敢磨蹭,另起一口鍋燒水蒸飯,煲湯燉雞,隨後用刀背從水缸裡撈出一條魚,刮鱗去鰓。考慮到吃魚的人可能不愛魚刺,她將菜刀在手掌間飛速旋轉,快刀將魚切成薄片擺盤。經她片出的魚片每一片都薄如宣紙,放在手背上攤平還能看見皮膚下纖細的血管。

  柳九九在廚房找到一些蜜酒,調成醬醃魚片,醃魚的空檔她也不停下,開始涮鍋炒茄子,煸炒幾道素菜。等菜炒好,她用打濕的紗布裹住手,打開鍋蓋,用鐵勺各取火腿湯一勺,雞湯一勺,筍子湯一勺,分別澆在魚片上,再淋上滾燙的熱油,薄如宣紙的魚片經熱油那麼一澆,發出「滋滋啦啦」的聲響,湯汁的鮮味兒立即滲入魚片中,隨後再將魚片放入鍋內,熱氣微微一蒸,待魚片變色便出鍋。

  魚片一出鍋,滿廚房都是鮮妙絕倫的香味,飯菜香味從廚房的門縫裡擠出去,飄進看守的人鼻子裡,饞得他們收起刀,臉貼著門縫往裡頭瞅。

  待柳九九說飯菜已經備好,那兩名看守的大漢迫不及待的進去,望著六菜一湯不由自主地深吸一口飯菜香,許久沒有聞過如此飯香,渾身舒暢啊。

  兩名看守的大漢端著飯菜給周澤和花皮虎送去,臨走前將廚房門鎖死,柳九九掀開鍋蓋,松了口氣,還好,還剩一層鍋巴飯。

  她用鍋鏟將鍋巴飯鏟起來,就著魚片的湯汁和剩下一些菜,蹲在灶台邊吃起來。

  鍋巴飯又香又脆,她蒸飯的時候為了讓米飯更香,特意在鍋底鋪了一層紅薯,被煮爛的紅薯同米飯攪和在一起,成了香脆的鍋巴,一口咬下去嘎砰脆,香韌有嚼勁兒。

  吃飽喝足,她走到門前,戳開油紙糊的窗戶往外頭覷,時不時有大漢來回走動,她根本沒辦法逃走。她摸了摸腦袋,發現發簪不見了,頓覺渾身沒勁兒,癱軟的坐在地上。

  一坐下來頓時覺得又困又冷,她在灶台前鋪了一層乾燥的稻草,從灶裡取出餘下的炭火放在瓷盆裡擺在面前,借著炭火的溫暖,枕著胳膊闔眼打盹。

  沒想到這一睡,整個身子就跟火燒似的,迷迷糊糊間,她覺得有些不太對勁,抬手一摸自己額頭,果然是發燒了。

  她下意識揉了揉胸口,這才發現,胸口居然不疼……從方才跟排骨大哥心靈相通之後,她身上的傷便不疼了,但她卻沒有太開心的感覺,想著自己胸口的疼,排骨大哥受得住嗎?

  想著想著,便睡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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