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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來得正好。」老是笑得像天塌下來只會砸死全地球人卻不會砸到他的大哥,一發現她站在客廳門口就笑道:「我們正在討論你的事呢。」

  「……什麼?」端木麗瞅著他,然後看見一臉冷淡的二哥繞過大哥身邊,朝她走來。

  「就關於你留學的事。」大哥說道。

  二哥經過她身旁,開啟他那優美的嘴唇,對她低聲說:「你自己決定就好。」接著便越過她直接上樓。

  她目送二哥回房後,轉回視線,見大哥依然面帶微笑,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樣。

  「什麼留學?」她問兄長。

  端木大哥走到沙發旁坐下,端起茶杯,先品嘗剛泡好的美味紅茶。

  「你國三了,馬上就要上高中,也該是要考慮的時候。看以後是要像伶一樣出國,或是像我一樣都不出去也可以,我不會逼你;但是早點告訴你,你就可以有充分時間好好想想。」

  伶是二哥的名字。

  「我知道了。」她會想的。她停頓了下,問:「你只是因為這個就把二哥叫回來?」

  他笑。

  「我跟他說家裡有很重要的事。我覺得這很重要啊。」

  ……大哥從以前有很喜歡故意惹二哥。雖然她和他們只有五歲的差距,但就像她不能提起爸爸媽媽的事一樣,她偶爾也覺得和大哥二哥有種距離感。

  大哥絕對不是不疼她,二哥也沒有對她不好,只是,如果有天世界要毀滅了,大哥會要她上唯一的救命逃生船,他自己則會跟二哥留在無人島上互相等著對方先死。

  端木麗離開客廳,緩慢地走上樓梯。

  懂事之後,她心裡非常清楚明白自己的家庭絕對不是一般正常的家庭。也由於這樣,讓她不善於發展人際關係。小學四年級那年,因為媽媽離家出走,整個家分裂了,爸爸自此出國不歸;她明明有父母,卻跟沒父母一樣,她只想著要他們回來。

  上國中後,她逐漸理解家裡那樣複雜的過去,以及最終離散的結果,在在都影響了她;於是,她變得沉默、低調,現在唯一的朋友也是因對方主動來接近她。

  她無法放下小時候和藍禮央那段短暫的友誼。

  那是很單純的,真誠的,小小的友情。

  進到自己房間,她關上門。

  書桌上的書本放得亂七八糟;她不像禮那樣聰明,以前在學校的成績排名大多在十名上下,後來為了要考到第一名,她總是非常用功地念書。

  大哥老笑她用功到可以說是用力了,考試期間甚至連床上都會堆滿講義和自修。雖然現在都已考完且頒發名次了,桌面還是被一堆書本佔領。

  將今天領的獎狀放進抽屜裡,聽到外面有灑水的聲音,她走到窗邊,稍微打開玻璃窗,往樓下瞧去。

  只見藍禮央站在滿是美麗顏色的庭園之中,正拿著水管對花卉澆水。

  他還穿著制服襯衫,僅挽起袖子。

  這已經不是她第一次看他做這種事了。小時候他還只是撿撿垃圾,現在照顧植物、清理水池,幾乎都是他的工作了。

  她也知道管家爺爺好像教了他一些東西。

  端木麗想著:不是有灑水器嗎?園丁呢?不過,這些事情是不會有人告訴她的,問大哥或管家爺爺,他們總是回問::「問這個做什麼?」或「您不用擔心。」即使如此,她還是感覺到家裡的人漸漸變少了。

  一些熟面孔都不在了。

  端木麗搬張椅子坐在窗邊,心想自己一直看著藍禮央,不知他會不會突然抬頭看上來;就像在學校時一樣,因為不知道該怎麼辦,只好用眼神傳遞心意。

  但要用眼睛發出聲音或電波畢竟是不可能辦到的,更何況她曉得他一做起事來就很認真,不會注意到別的地方。把酸痛的眼睛埋進肘窩,她想起剛才大哥提到的出國留學的事。

  大哥說他不會逼她,而且時間還很早。出國留學好不好她不知道,只是覺得現在她並不想離開這裡;但是,她留下來的意義又是什麼?爸爸媽媽和二哥都不在了,大哥有一定會笑著送她上飛機,所以她走或不走有什麼差別?如果有人會不舍她離開,或許她就不會這麼想了。

  趴在窗邊凝視著樓下的藍禮央,許久,她伸手從床上拿起一個布做的骰子,那是國一時的勞作,雖然做得歪七扭八,但好歹是自己一針一線縫的。

  心裡不怎麼認真地想著;若擲到奇數,就去找藍禮央講話。

  一丟,結果是四點。有些失望的同時,又好像感覺有點慶倖,因為她還沒做好心理準備,也不知道怎麼與他聊天;有一半真心是真的想要跟他交談,又有一半真心是真的不想要和他說話。

  所以,慶倖完又開始覺得失落了。那再一次,三戰兩勝,只要擲到兩次奇數,就下樓去找藍禮央。

  這麼想著,一丟,是二點。她望著地上的骰子半晌;這回反應快了些,又跟自己說道:那五戰三勝,擲三次奇數就去,丟第三次,又是四點。

  不管丟幾回,最後都是事與願違。她抿著嘴唇,不知何時變得異常認真起來,這回決定前面全部作廢,不要再變換條件,而且是最後最後一次!擲到偶數就——結果丟出的是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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