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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真不懂為什麼你哥你姐這麼優秀,你卻老像個蠢貨!」

  當時,他記得自己抱著那個獎盃,原本燦爛的笑容凝結在臉上。

  父親總是希望他能向兄姐看齊,就算他在其他部分有所表現,卻遠遠不及那張薄薄的成績單。

  他曾經在書裡看過,每個人都有擅長和不擅長的地方,發揮自己的長處才是最棒的,他一直相信著。直到他年齡更長了,才終於瞭解,書裡寫的美好是一回事,現實畢竟還是殘酷的。

  「我會陪你做完的。」

  ……拿著抹布擦拭著小時候得到的獎盃,霍非儀停住動作。

  想起以前的事就算了,怎麼有個不可愛馬尾女忽然插播進來?

  他還是第一次對別人說出他什麼都不會的事情。之前在國外念書,大學和研究所他都多讀了一年,家人以為他都在玩樂。所以才會這樣;其實他就是單純的不擅長念書考試,所以要花比較長的時間才能畢業。

  他明白自己的學習能力並不算好,甚至可以說是差勁的,也因此他始終無法達到父親的期待而遭受責備;小時候他會難過很久很久,長大之後他就告訴自己,他跟真的可憐的人相比,已經算是幸運的了,只是不受父親喜愛而已,這樣還要鑽牛角尖把自己想得很悲慘是不對的。

  也因此,父親的嚴厲並沒有造成他人格上有什麼扭曲,唯一的影響,就是因為總是被人說做不好又沒用,他相當沒自信。

  所以被很多很多朋友圍繞他就會開心。

  高中的時候,汪只晴那樣說他,讓他面對他一直不敢正視的一件事:如果他沒有錢的話,是否也就沒有朋友?才會打擊了他。

  他那個時候不會承認也不能承認,不管是亂揮霍還是出錢要汪只晴幫忙作弊,都是他自己的問題。

  出國之後,離家遠了,可以不用每天面對父親的嫌棄,也或許可能是汪只晴的那句話讓他在意,除父親強制匯來的學費外,他選擇不使用家裡的金援,自己嘗試打工,學習如何省吃儉用。

  對從未煩惱過金錢的他而言,一開始當然不得要領。不知從沒注意過的生活費用原來如此可觀,什麼該花什麼該省都弄不清楚,也因此辛苦至極,沒餓過肚子的他還曾經有一餐沒一餐的,後來跟別人在便宜地區合租住處,能走路就不搭車,改變花錢的習慣,終於學會如何節省,情況才漸漸好轉起來,雖然前面好幾次搞到饑寒交迫差點被迫放棄,反正也沒人理解他是在努力什麼,不過也不知他哪來的頑強堅持,硬是撐了過來。

  即使他所選擇的那些工作在父親眼中都不夠正經,對他嗤之以鼻,甚至覺得他一定只是在玩樂,可是卻讓他生活圈變廣,接觸的人多,他還因此在不同的地方認識很多的人,也因為這樣,他總算明白,朋友並不是一定得靠金錢來結交的。

  在國外的時間,他充實又滿足。如今回想起來,說是汪只晴那句話改變了他也不為過。

  ……哪有那麼誇張。霍非儀哼了一聲。

  自從兩人一起寫報告的事情後,工作上,不管有什麼零,不明白不清楚的,他都會問汪只晴,汪只晴也都會給他答案。

  他們公司算是中小企業,不過接觸的廠商客戶不算少,其中還有上下游的關係,再加上外地的工廠,汪只晴的那份資料著實讓他研究了一個多星期,不過大致上已有個具體的概念了。

  因為不再是什麼都不知道的狀態,漸漸的,他不那麼討厭去公司了,也一點一點地瞭解關於公司的事。雖然現在還是什麼程度都稱不上,但是他待在辦公室的心情就整個不一樣了。

  ……他對汪只晴這個女人的感覺,也有點不一樣了。

  意識到自己正在想什麼,他莫名地心一跳,將腦袋裡的東西,揮了開去。

  他將獎盃擦得閃閃發亮,然後重新放進他住處客廳的擺設櫃裡。

  在客廳電視兩旁的玻璃櫃,一邊擺著各式各樣的酒類,一邊放著他從小到大參加各種比賽的獎牌獎盃。雖然對別人而言是垃圾,但卻是他的寶物;他喜歡它們亮晶晶的,所以打掃整理的時候總是會一個一個取出來擦乾淨。

  這個一人一房的小公寓是他自己租的,用的是他在國外打工存的錢;他在國外生活時曾在酒吧工作過,也因此學會調酒,還參加比賽得獎。因為是自己努力得來的,讓他很有成就感。

  說他幼稚也好,在被強制規劃好的人生中,這算是一點小小的抵抗吧。

  櫃子和玻璃都已經擦好,接下來是地板。他拿出吸塵器,邊吹著口哨邊吸地。他一人獨居,固定會自己打掃,不過他也不是特別有潔癖什麼的,只是受不了家裡亂,看到有東西沒擺好或髒了,他就會收拾,然後本來只是收拾一塊地方,最後總是會變成打掃整間房子。

  不過他不討厭就是了,當作運動嘛。

  今天天氣好像有點熱,沒多久他就流汗了;正站直身體,抬起手臂抹掉汗水,原本運轉的吸塵器突然停下。他稍微檢查,應該是過熱壞掉了。

  這台吸塵器是房東免費送他的,有點年紀了,前陣子就覺得它的聲音很大,果然壽終正寢了。他拿出掃把和簸箕,進行人力清掃;掃完之後,再用拖把整個拖一遍。

  等全部完成,他沖個冷水澡,換上休閒服,拿起鑰匙出門去大賣場。

  站在陳列吸塵器的那個區塊前,他眯眼研究著該買哪一個牌子哪一種款式,各家廠牌將功能和效用寫得五花八門又天花亂墜,同一個牌子又有不同型號,看沒兩分鐘他就累了。

  不如……打電話問那個不可愛馬尾女?

  嗯,問她的話,一定可以得到正確的答案吧。霍非儀拿出手機,正準備撥號的時候,才突然感到不對勁。

  不對啊!自己家買吸塵器這種事情幹她什麼事了?

  這才發現他在公司養成的習慣,已經完全變成一種自然,只要是不知道的,什麼都要問她,怎麼會這樣?

  雖然察覺到這點令人吃驚,可是他卻沒有想要把手機放回口袋的意思。

  仔細想想,自從前陣子因為一起寫報告而總算輸入她的電話後,他並沒有打過。

  不曉得她放假日是在幹嘛?

  像她這種無趣的女人,一定沒有人會約她出去玩吧?

  叫出通訊錄,找到她的名字,昵稱是「殺你」。

  看著那兩個字,他的嘴角莫名地上揚,待自己發現後,又覺得這樣很詭異,用手將那揚起的角度拉平。

  停在通話鍵上的手指遲遲無法按下,他感覺困惑起來。

  奇怪了,只是打個電話給她而已,他為何需要考慮這麼多?當初他猛叫她做事,內線可是每天按個不停的。

  心裡想著按下去,腦袋卻在思考等她接起來他該要說什麼好?

  難道就真的只問她吸塵器買哪個牌子嗎?問這個和他以前要她去買咖啡裝電腦辦手機到底有什麼不一樣?怎麼他之前辦得到現在卻不行了?

  莫名地糾結來糾結去,他對如此不乾脆的自己感到極不滿意,便將手機塞回褲袋裡。

  誰說非要問她不可?不問也可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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