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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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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她點了下頭,他又問: 「她有沒有再對你做什麼?」 「沒有。」她答道。 梁知夏的聲音雖然輕細,語氣卻是相當確定的,這令白恩露稍微松了口氣,因為那女生神出鬼沒的,所以他一直有點擔心。 她的臉容有些低垂著,道: 「……老師,就算……你會覺得我在胡言亂語,就算你不相信,我還是想跟你說。那棵樹是有生命的,因為太過溫柔,所以勉強自己,才會枯死的。」她的眼瞼有一點抖動。「我……只想跟老師……只想跟你說。」 白恩露一頓,隨即非常訝異地注視著她。要把這種說出來會被人恥笑是有幻想病的事情講出來,需要多大的勇氣? 但是,她卻還是跟他說了。 「我可不記得我講過我不相信。」望見她抬起眼來,白恩露啟唇道:「這世界上有許多無法解釋的狀況,我並不懷疑這一點。」 「真的嗎?」她沒被頭髮遮住的眼眸凝睇著他,雖然不那麼緊張了,卻帶著一點質疑,就好像是在說,那為什麼之前他對羽毛的事會是那樣的態度? 白恩露被看得有點為難了。畢竟是老師的立場,怎麼可以雙重標準。他知道他讓她有這種感覺,是他不對,想到即使他有羽毛事件的前科,她仍舊勇敢的告訴他,而且還只跟他說,那種被特別對待的感覺,讓他眼神不覺變得柔軟。 「……那,我也跟你說一件事。」他摸著自己乾淨的下巴,像在謹慎思考什麼,之後,深呼吸一次,他道:「老師我,很久以前見過身上長翅膀的人。」 才說完,他立刻局促地補上一句: 「很好笑吧?這種事。」他真是馬上能體會她先前講出來的心情了。 她沒有開口,只是凝視著他一會兒,然後問: 「老師也覺得我剛說的很好笑嗎?」 他一頓。 「不。」 「那我也不會笑。」她說。 不知道為什麼,白恩露忍不住不好意思起來,是什麼原因他自己也不大明白,只是……她的那份信賴好純真。他微微揚起嘴角。 只見她認真地想了一想,道: 「不過,長翅膀的人……好像天……」 鐘聲突然響了起來,白恩露並未聽清楚她後面的話。他低頭看著表,有點意外,他從來沒和學生交談過這麼久的時間。 兩人的對話到了一個段落,好像應該要結束離開了,但他卻不大瞭解要怎麼表示,總不會直接跟她說「我跟你已經沒什麼好講的了」。 他略微困擾地道: 「呃,那……就、就說完了。」講完以後,瞬間覺得自己好笨。 她面無表情地瞅著他,道: 「老師好怪。」 「嗄?」又怪?他無法認同。真要說起來,她才更奇怪。 「我要走了。」她說,在轉身之前,想起什麼似地道:「對了,老師,樹下的小鳥說謝謝你。」 「什……」他停住動作。 樹下的小鳥?在梁知夏離去之後,他緩步走到大樹旁邊。 他不曉得梁知夏說的是什麼,想了一下也無頭緒,只是昂首看著已枯萎的大樹。 明天開始放寒假了。 不過三年級都要上輔導課,所以還是會見到梁知夏吧。這個認知浮現的同時,他愣了愣;在這之前,他從未想過來學校會見到哪個人這種事。 又用名冊敲了下肩頸,他困惑地轉身走遠。 枯樹下,被落葉掩住的一處,埋著小鳥屍體的地方,冒出一株新的嫩芽。 開始放寒假了。 但是即將考試的三年級生仍然要到學校上輔導課,學校排出來的課程表,只有過年那段時間可以休息一星期。 先前由於家裡的因素,梁知夏毫無念書的心思,現在要開始振作,但一直荒廢的學業,不是短時間內就可以彌補過來的。農曆年前的學測,她是完全趕不上了:夏天的指考,或許還可以拚一拚。 就算考不好也沒關係,那是理所當然的;因為有努力的空間,所以她想試試看。 每天,上完白天的輔導課後就留在學校裡自習,到下午她就回家煮晚飯,不再加班的父親最近大概顧慮到她是考生,所以常留言說會帶外食回來,雖然彼此對話還是相當少,但已經改善到兩人一起吃飯了。 即使無法恢復到和以前完全一樣,但是,事情慢慢地往好的方向走著。 複學後從未想過以後該怎麼辦的她,現在卻有餘力開始考慮關於未來的事,之前那段每天都覺得心力交瘁的日子,好像一下子變得模糊了。 輔導課結束後,梁知夏推開椅子,從座位上起身,想要去找班導師討論升學的事。以前發的調查問卷,她都沒有繳回,前兩天在書包裡發現,她認真思考過後已填好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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