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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


  「你會用刀子削皮啊?好厲害呢,真的。我是結婚當主婦以後才學會的呢。」

  婦人由衷佩服的語氣和笑意讓梁知夏先是愣住,隨即感到有點不好意思,不知如何回應,所以低頭輕輕「嗯」了一聲。

  以前,她連開水都沒燒過;那個時候,也想像不到自己現在什麼家事都會做了。她很努力地學習,也曾燙到手、煮焦東西、把衣服洗到染色,但是她沒有放棄,全都學會了。

  可是,沒有用,沒人需要她,她的存在也是可有可無,沒人關心的。雖然書裡常說只要耕耘就會有收穫,但是,其實不論怎麼努力,有些事情就是辦不到,永遠都辦不到。

  她的眼神黯下來,旁邊的婦人安閒悠然地道:

  「明明才吃過早餐,你知道為什麼現在就要準備午餐的材料嗎?」

  「……咦?」梁知夏露出困惑的表情,不解婦人為何這麼問,也不知道答案。

  「因為啊,你的老師看你一個人坐在那裡都不動,就來跟我比手劃腳了一下。他好像覺得自己跟你講了什麼重話,所以有點在意呢。」婦人將削好的馬鈴薯切成塊狀,笑道:「你的老師就是這種人。他在學校一定人緣不好吧?除了上課以外的事情都不會,是個笨蛋老師。當初因為擔心我和他的外公外婆,他居然考慮要一直待在老家;明明考上你們學校教職,也斟酌想要放棄,結果我就把他趕出去了。對了,別看他那樣,他其實很笨手笨腳的,連煎個荷包蛋都會打翻鍋子呢,我想他一個人住一定都吃外食。」

  梁知夏不曉得婦人為何跟她說這些,有點不知道該怎麼接話,她已經很久沒跟人聊天了。

  只聽婦人道:

  「雖然他是這麼笨拙的老師,但是,他一定是多少擔心著你,才會把你帶到這裡來。請你多多包涵。」

  婦人的表情慈祥,梁知夏卻不知怎地卻有種眼眶發酸的感覺。當以為只有自己孤獨一人的時候,知道還有人會為自己擔憂,原來是這樣令人想哭的一件事。

  她的眼瞼悄悄顫抖著,婦人並未多言,只是很平常地微微笑著道:

  「啊,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梁……梁知夏。」她輕聲說。

  「是夏天的夏嗎?你是夏天生的?」

  「是夏天的夏,但我不是夏天生的。」她搖了一下頭。「因為我父母都喜歡夏天,所以……才取了這個字。」爸爸和媽媽曾告訴過她。

  「父母幫孩子取名,總是要費一番心思的呢。」婦人露出相當慈愛的笑容,慢慢說道:「你知道為什麼你的老師叫『恩露』嗎?看起來是不是有一點奇怪?那是他爸爸查字典取的呢。恩露這兩個字,有恩惠、德澤的意思。我看起來年紀很大吧?因為我跟他爸爸結婚很久都沒有辦法懷孕,好不容易高齡平安產下你的老師,所以他爸爸說要取這個名字,感謝天上的神,給我們一個孩子。」

  「啊……」原來如此。

  婦人溫和對她道:「你的父母,一定也是很用心地幫你取了一個這麼好聽的名字。」

  梁知夏聞言怔住。

  良久,她點了下頭,小心翼翼的、小小聲的:

  「嗯。」

  坐在餐桌旁,婦人和她聊天,即使她沒有話可以回應,婦人依舊愉快地講著各種事情。像是說她的老師小時候長得跟天使一樣可愛。

  因為這樣,梁知夏有一種比之前自在的感覺,跟著幫忙煮午飯,婦人又稱讚她很賢慧能幹。中午,在和早上差不多的氣氛中用完餐,梁知夏一樣起身收拾,準備要洗碗,結果婦人盛了兩碗椰奶西米露給她,請她端去給在客廳裡看電視的老公公和老婆婆。

  「甜點。老人家愛吃。」婦人笑說道。

  「……喔。」梁知夏端著兩碗西米露,走到客廳,放在茶几上。「……是甜點。」她對兩位老人家說。

  「嗄?什麼啊?」老公公問道。

  「甜點。」梁知夏又重複一次。「是西米露。」她說。

  「什麼呀?」這次換老婆婆開口問了。

  「咦……」她迷惑了。「甜……甜點。」只好再說一次。

  「嗄?」兩位老人家同時發聲。

  梁知夏只能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

  「我外公外婆有重聽,你要大聲說他們才聽得見。」白恩露不知何時站在陽臺處,手插在褲袋裡睇著她。

  原來是這樣。所以老師的媽媽也很大聲地和他們兩人講話。

  雖然明白原因了,但梁知夏卻躊躇地看向白恩露。

  他見狀,一臉奇怪道:

  「你沒辦法大聲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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