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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


  所以,為什麼她會晚上一個人在頂樓?

  他抬頭往上看,舉起長腿,一階一階地爬上去。

  站在頂樓門前,他看到重貼過的學校公告,還新得發亮的喇叭鎖,卻又被什麼東西打壞了,因此失去鎖的功能。

  白恩露伸手推開面前的門。

  傍晚的天空是一片濃豔的橘色。屋頂上空無一人,但是,他仿佛可以看見梁知夏就背對著他站在欄杆處,髮絲隨著夜風輕輕地飄蕩著。

  為什麼她那天晚上會在這裡?

  總是低著頭的她,絕對不會是想要觀賞璀璨的星空。

  那麼她上來屋頂,究竟是想要做什麼?記憶裡那天黑沉冷涼的夜晚複現,梁知夏孤獨的身影宛如就在眼前,白恩露在心裡想著她會站在此處的理由,厚重的雲朵從頭頂上經過,讓他凝視著前方的眼神不禁蒙上一層陰影。

  糟糕。

  他並不想知道這種事。

  雨聲滴滴答答的。

  梁知夏在女廁的個人間裡,聽著雨滴打在屋簷上的不和諧聲音。上一節下課的時候,她到洗手間,結果被人關在這裡。

  對她惡作劇的人,因為她所表現出來的淡漠和不在意,次數越來越頻繁,手法也越來越過分了。上課丟她橡皮擦塊或紙團、在她桌上塗鴉,她既不反抗也不吭一聲,現在還把她鎖在廁所裡。

  梁知夏沒有對任何人求救或討饒,直到上課鐘響,在外面嘲笑她和等著看好戲的同學離開,她都只是一個人佇立在個人間中,毫不驚慌失措,好像一點也不關心自己被欺負的狀況。

  由於已經是上課時間,外面相當安靜;她最後再試一次拉動門栓,結果還是有什麼東西卡住似地無法開啟,於是她扶著牆壁爬上馬桶水箱,想從上面爬出去。

  雙手才觸及滿是灰塵的隔間頂端磁磚,就聽到外面傳來腳步聲和談話聲。

  其中一個好像是導師的聲音,另一個她認不出來。

  「你最近似乎和白老師不錯呢,他都會找你聊天。」

  「唉,別說了,才不是那樣呢。」女導師稍微壓低聲音。「他是之前疑似看到我班上一個學生被欺負,所以請我注意一下。我說好,結果他每個星期都會稍微問我那個學生的狀況。說老實話,有點煩人。」

  「咦!你班上有欺負事件啊?」

  「沒、沒那麼嚴重啦,就是一些小事情而已。那個學生自己本身不合群啊,在校成績還那麼差,我也是有關心的,只是現在小孩子又不能太嚴格對待,一個弄不好,就會上新聞耶。」

  「這倒是。」

  「我也不想帶到這種麻煩學生啊……」

  話聲越來越遠,直到聽不見了,梁知夏才回過神來。

  她用手臂撐著身體爬到門上的空隙,然後再往下一跳;因為上面磁磚的灰塵實在太厚了,她弄得一身髒汙,手掌膝蓋和衣服都沾抹了大片黑灰。爬出來後才知道門栓是被掃把抵住,她拿開掃把,洗過手之後,還等到下課鐘響了才往教室方向慢慢走回去。

  在被亂塗鴉的桌前坐下,就算全身髒兮兮的,她也好像什麼事都沒發生般地表情漠然。

  她的心半死不活,身體則是像行屍走肉,所以,她不會覺得難過。

  打掃時間,她在自己的外掃區內默默掃著地,另外兩個和她同區的男生,仗恃著她不會向老師告狀,所以已好幾天沒來做掃除工作了。

  不遠處,工友提著工具箱經過,她望了一眼,隨即移開視線。

  偌大的掃區就她一個人,由於先前下過雨的關係,地面濕答答的,變得不太好清掃。把垃圾集中起來裝進塑膠袋後,她低著頭準備回教室,向前走幾步,看到一雙球鞋,她愣了一下,但沒有抬起臉。

  「……你掉進沙坑裡了嗎?」

  白恩露的聲音在她頭上響起,梁知夏知道自己身上的制服有多肮髒,但她並未回答。

  「工友剛才從這裡走過去了吧?」白恩露似是也不在乎她開不開口回應,只是講道:「頂樓的鎖又壞了。開會的時候我只說了句這樣很容易發生意外,所以總務處這次會裝上更堅固的鎖,不會再被輕易破壞了。」

  梁知夏頓住,緩慢地移動原本盯在地面上的視線,看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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