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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八


  在過去的這數年歲月中,他做的事,他過的日子,甚至是他吃的東西、穿的衣服,哪一樣不是多多少少都跟她有關係?

  他嘴巴上不說,但心底卻也清楚如果沒有她,自己早就不知餓死在哪個荒山野嶺;他再狼心狗肺,再口是心非,再性格彆扭,也能分辨得出誰是真正待他好的人!

  深深吸了一口氣,他和她對視著,低沉道:「那個錦囊你收著,總有一天我會來跟你討的。」這或許是他對她最誠懇的一次,也是唯一僅有的一次。

  語畢,他複雜地看了她一眼,在他們倆都還沒厘清那代表什麼意義前,翻過身,使輕功縱越而去,不再讓她有追上的機會。

  她半步也沒有跨出去。半步也沒有。

  只是握緊了手上的東西,在雨簾中睇著他迅速消失的身影,久久,久久。

  說他不是個好徒弟,她又何嘗不是個壞師父?

  憑她摸透他的程度,要留下他,有多少可以軟硬兼施的方法,但她卻是什麼也沒做。

  她明白他半夜練武練得那麼勤是為了什麼,也知他突飛猛進是下了多少功夫,更曉得,他在年幼時夜夜惡夢的那種恐懼多麼深刻。

  如果他想去查清真相,她有什麼理由拒絕?有什麼理由?

  她唯一擔心的……就是恨意會蒙蔽他的理智,讓他危害他人或自己……

  還有……他背上的那個圖紋……

  或許,還是不應該讓他走?

  她想保住他,別讓他受到傷害,但是,就必須牽制住他一輩子……做得到嗎?她真有那個決心和立場做得到嗎?

  容似風在雨中佇立良久,內心不斷地矛盾掙扎,但就是沒有化為實際動作。

  不知道什麼時候天亮了,不知道什麼時候回到鏢局,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換下了冰冷的衣服。

  她會永遠記得,他們師徒倆是在這種狀況下分手的。

  恩未斷,情未絕,緣分也許盡。

  那天,雨勢傾盆,日子是初五。

  當有人敲她房門時,卻是進來告訴她一件,她比任何人都早知道的事——

  殷燁失蹤了。

  「風妹怎麼樣?」

  「四天了,還是沒出過房。」

  「你有沒有進去看看?」急了。

  「小姐閨房,沒經允許哪能擅入?」真是。「啊,不過,我確定小姐昨兒個下午還好好的。」

  「怎麼?」

  「她喚了人,送茶水進她房間去。」

  「這樣嗎?」那他們是不是也可以去瞧瞧她了?「我看,咱們還是……」

  頭上的門「咿呀」一聲打了開,阻斷容攬雲和楊伯的竊竊私語,容似風神清氣爽地主動出現,面帶微訝。

  「咦?你們蹲在門口幹什麼?」她好笑道。

  「啥?」容攬雲和楊伯對望一眼,同樣呆了下,隨後趕緊站直身。

  拍拍袍擺,清咳兩聲,正要說些什麼,卻忽然發現了一件天大不得了的事——

  「風、風妹……」打扮好像不一樣了。

  只見客似風一身如往常的深色衣衫,但樣式則不若從前般會讓人錯認性別,很明顯地可以看出是女子武人的裝束。

  她沒施脂粉,卻不再像男人般束髮,反而梳了個簡單的髻,僅是這樣如此細微的改變,卻讓她剛毅中添了一絲絲婉約。

  「幹什麼看傻了眼?」她微笑,繞過兩尊石像,逕自往廊上走去。「我肚子餓了呢,楊伯,準備些點心可好?」她側頭詢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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