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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


  雙目緊閉,胡發叢生散亂,形容枯槁,不知是死是活。

  官兵隨即大叫:「找到了!」

  「你剛剛在說話?」沃英忽然間側過臉詢問。

  「咦?」張小師一臉疑惑,「沒、沒有啊。」她連嘴都沒張,怎麼說話?

  「又來了。」他倏地昂頭,沒有目標地望著別處。「有人在我耳邊說話。」是  一個女人,聲音很小很細,有點……似曾相識。

  撕……撕掉……黃符,便能使……

  使之……什麼?

  「沃英?」張小師不明所以地看向四周,他們正排在一隊商旅後頭等著進城,旁邊根本沒有什麼人,更別談在他耳邊說話了。

  「不止一個人……」還有一個聲音極低的男人,他認識。身體不知為何緊繃沉重起來,他神情微變,粗喘了口氣。

  「你怎麼了?」察覺到他的異狀,張小師緊張道。難道又來了?「你很難受?頭很痛?像之前那樣嗎?」凝睇著他灰白的臉色,她擔心地頻問。

  「不……」四肢開始虛軟無力,他連話都說不好。

  「你擋在那邊做啥!」鎮守城門的兵衛已經檢查完畢,讓商旅過門,瞥見後頭的張小師形跡可疑,便出聲斥喝:「要走就快點!」

  「是、是!官大哥。」她連忙答道,回首小聲對著沃英說:「先進城吧,進了城再說。」明知扶不到他,她還是下意識地伸出手,卻見他的形體更加虛無淺淡。

  極不好的預感爬上她憂慮的心頭,她猛地抬首,僵直地凝視著他。

  「你……你走不走得動?你不是想要回家嗎?撐著點。」他們走了這麼遠的路,拜託不要……焦急地看向城門口,她相信只要進去,一定能有辦法的!他一定能在她面前還魂的!

  他們不就是為了這個而跋涉千里的嗎!

  一陣反光刺痛了她的眼,張小師眯眸,原來是城牆上掛著一面圓形銅鏡。

  並非避邪擋煞的八卦鏡,亦不屬於任何一種普通法器,城門怎麼會放上這種東西?她沒見過這種的……不像是驅邪物……

  沃英跟在她後頭,鏡子的刺光照射到他,瞬間,像是一股無形的強大衝力完全爆裂開來,無任何防備,他整個人被沖炸往後拋去!

  「沃英!」張小師甚至沒來得及反應,一刹那呆住,大驚失色,才飛快地追上。

  劇烈的強猛力量讓他在地上如破布般拖行了好幾尺才停下,她跑到他身旁,跪倒在地,在看清他的模樣後,她的心狠狠一窒,面容刷白。

  已經幾乎要消失了,他的顏色、他的輪廓,他的……魂體。

  不只是變得透明,更仿佛白煙般,他的影像甚至扭曲變形,像是風一吹就隨時會化了開去,落成飛灰塵埃。

  「沃……沃英……」她咬緊了唇,試圖冷靜。「為什麼……」突然會這樣?

  他艱難地睜眼,瞅見她因為強忍淚意而幾乎皺成一團的五官,覺得好醜,想笑,卻連自己嘴角有沒有牽動都不曉得。

  「怎……怎麼……我……看來很……糟……嗎……」幾個字而已,卻幾乎用去他所有的氣力,甚至還說不完整。

  「好糟!好糟……你不要這樣……」她壓下喘泣,抖聲扯嗓,淚水險些滾落。

  他乾涸地哈了一聲。「你……你要……相信我……我……本來……並……不是……長……這個……樣子……的……」

  「對……我知道……你最俊俏……最好看……」看到他開始若有似無的分離,她想用手攏起來,阻止繼續擴散,卻徒勞無功,一種啃骨蝕肉的深深恐懼,讓她終於無法忍耐,哭了出來:「沃英……我帶你回家,帶你去找朋友幫忙……你不要自已先走……」她不敢想像,他到底即將被帶到哪裡去?

  大顆大顆的眼淚落在他僵乾的臉龐上,他形體的空隙處,直接穿透過沾濕了黃土地,烙下深深的印痕。

  「哭……哭什……麼……真……真要……變……湯包……」他說笑,她卻一個勁兒地哭皺了大大的圓臉,他歎口氣,像歎掉了一部份的生命,「……傻……丫……丫頭……」

  為什麼最後,讓他瞧見了她這麼難過的表情?

  他比較愛看她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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