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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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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其實她根本不明白道術是什麼,但是爹說的話她就會應。 「等你長大了,我把太師父傳下來的卷軸交給你。要記得,幫助他人,知道嗎?」帶著微笑。 「知道。」點了個大大的頭。 那年,她六歲。牽著她行往未知路的那只大手,粗糙卻溫暖。 後來她才曉得,師父不等於是爹,她一直都叫錯了;還有,道術傳男不傳女,這是師父帶她離開京城的原因之一。 在師父過世後,她更體會到,她能夠不餓死街邊的謀生方法,就是用那三腳貓的不入流道術四處流浪矇騙…… 縱然她說服自己必須屈服于現實,卻怎麼也不能再抬頭挺胸面對存在于良心和記憶裡的恩師。 「喂,天亮了,你……」 「對不起……」 沃英走近床邊,本是要把她喚醒趕路,不意卻聽見了她低訴的囈語。 他微頓,彎身細瞧,見她把棉被抱得死緊,臉埋在被子裡小聲地不知在說些什麼。他真擔心她捂死,那可就連唯一的希望都玩完了。 「醒醒,喂,醒醒!張小師……張小師!」惡劣地在她耳邊放大了聲音。 她在睡夢中被完全驚嚇,立刻翻身坐起,下意識地答應道:「是!」皺成鹹菜乾的衣裳歪歪地掛在身上,驚魂未定的呆樣,亂糟糟的頭髮,還有幾縷從後面掉到前額飄揚。 暫且還無法弄清是怎麼回事,她楞坐在床上張大眼。 沃英本是想依照慣例出言嘲諷她兩句,卻看到她眸眶裡滑出一道淚水,彷佛連她自己都沒察覺,傻傻地任其流落面頰。 他怔了下,那令人心憐的模樣,竟使他一時語塞。 「你……」 張小師把目光移到他的方向,四目對瞪,狠狠地吸口氣,她抓起床被就破喉大嚷:「鬼啊——啊——啊啊、啊……」被自己的鬼吼鬼叫弄得清醒了些,她很快地收聲。這客店寒微簡陋,牆可薄得呢。「呃……喔,原、原來是你。」還是不習慣,每個早晨都這樣來一遭,她真的會提早白髮蒼蒼。 把上衣拉好,布裙拍平,她下床越過他,根本無察他略帶深意的沉思眼神,就要到木盆那兒梳洗。 拜他所賜,她每晚都是穿戴整齊才入夢鄉。再怎麼說他也是個男人,雖然只有魂體,沒人會知曉他們共宿一房,但她可不能把他當作沒看見。 話說回來,他倒是挺守禮教的,不曾做過什麼太失禮的事情……他有時是很毒舌,不過那市井小民絕不會有的良好教養,從舉措和氣質上多多少少窺得出一點端倪。 他該不會真是……王公貴族吧? 唉,算了,是不是都不關她的事。 拿起布巾,她才察覺自己的臉有些濕濕的,她馬上回過頭懷疑指控:「你吐我口水?」唔,不過……他就算真要吐也沒辦法吧? 沃英挑眉,沒移動過放在她身上的視線,抱胸道:「你自己的好不好?誰知道你睡覺姿態那麼難看,唾沫流得到處都是。」一點都不給面子。 「我流的?」她撥開遮住視線的髮絲,紅著臉道:「亂、亂講!一定是你從哪里弄了馬尿來整人。」他這種人最過分了。 「你……還真會誣賴人。」現在不同她計較,但是暗記心內。「動作快點,在今兒個入夜之前,至少要到開封才行。」 「啥?」張小師從手巾裡抬起臉,哀怨道:「你讓我休息一下吧!」她好累啊!從湖廣到開封府前,她就像是匹後頭有鞭子在催打的驢,日夜兼程地趕趕趕,又是露宿野外,又是風吹日曬,好不容易給她到了,才堪稱舒服地睡了一個晚上,又得趕啊? 他眯眼,「如果你會騎馬的話,咱們就可以不必這麼辛苦。」還敢說!幸好途中總能碰上好心人順路載送一程,不然等她「走」到京師,大概要過年了。 「我……」她也想騎啊,可她個子小,又買不起馬……她還希望有馬車呢。 這一路上京,得花費不少盤纏,雖說吃住都是她一人的份,但不省著點用,又得扮道士假作法了。 除非一文錢都不剩了,否則,她不想那麼做…… 「你……你為什麼要那麼急?」她問,悄悄地觀察他的神情。 「如果你魂魄出了竅,身體下落未明,也不知能回去的方法,你說,你會不會著急?」他輕輕微笑,卻如面皮那般表面。 那是說……如果他真還活著的話嘛。張小師抿了抿嘴,囁嚅道:「你……你真的確定自已不是死了……」試探性地問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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