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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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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欸,這道長真是好人。」瞧,為了他人這般犧牲奉獻,連覺也不睡。 「是啊,可救了咱們一家子人。」而且收費便宜。 「可不?人家可是張天師的後代呢。」祖宗赫赫有名! 少年手指抖抖抖,呆望著道士消失的背影,耳邊聽的盡是大人們慶倖安慰及欣賞拜謝之語。他舌頭凍了住,結成冰石,怎麼也無法開口打斷。 是一隻鳥。 他從娘的指縫下看得很仔細很努力,只差沒有滾出眼珠子。跑進筒子裡的,不是什麼可怖幽魂或者害人晦氣。 而是一隻小鳥! 「小乖,你說,我是不是很壞?」 脫下黃色的道士服,本來暗啞的嗓音變得此較順耳了些。矮小道士皺眉歎了歎,走近水盆,用濕布巾拭著臉,那附在膚上的薄黑炭隨著流落的墨水而漸行褪去,看來不再跟姓包的某人有奇特淵源。 換回自己的衣衫,張小師將挽起的長髮放下,熟巧地綁成兩根細長辮子,因為怕冷而泛紅的雙頰,如滿月圓形的輪廓,不怎麼能稱之為美的五官,拼湊出甚為平凡的臉孔。 卸掉了偽裝,她不再是什麼厲害道士或者神人後代,僅是一個很平常很普通、走在路上都沒人會多瞧她一眼的小姑娘。 她抓了抓頭,走至椅旁坐下,望著站在木桌上啄食的棕色小鳥,下頷頂著桌面,指尖從竹筒裡挑了此麥子,細細地搓灑在小鳥前。 「聽到他們說我是好人,我更覺丟臉了。」扁著嘴,索性趴下來。「還有啊,那個長工,好可惡的,明明說好是七三分,最後竟威脅我一人一半,不然就要揭穿我呢。」沒錯,他是幫她打聽了不少有用消息,也很懂得配合帶動氣氛,但是,到了最後還突然這樣變卦,也未免太不守信用了吧。 閉上眼,再張開,她瞅著自個兒的小夥伴,輕聲喃念:「算了……誰教我也是個大騙子呢……」 她一事無成,沒有本領,只會用些取巧的伎倆招搖撞騙,活該被這般暗坑。 「神明果然是有長眼睛的啊……」 將臉埋入手肘,語音模糊。 小鳥像是有所感應,昂起頭來,唧了一聲。 張小師抬眸,睇著它無辜的模樣,噗哧笑了出來。 「小乖,跟著我這個壞主人做壞事,真是委屈你了。」摸了摸它小小的頭,她轉著眼珠。「好!」猛然坐直身,探手入懷,掏出一個有些破舊的卷軸。 輕輕地打開,她從包袱裡拿出筆墨朱砂還有符紙,點香三灶,置於桌前的茶杯上,像是忘了些什麼,她又取顆梨放妥祭拜著,隨即神情專注。 「破邪類……鎮宅平安……」 翻著卷軸裡的圖圖文文。點三清,下筆咒,埋頭努力。 三更半夜。 張小師偷偷摸摸地走近前兩天才來作法過的陳姓人家宅邸,小心地左右望瞭望,沒人。 從袋子裡取出書好的符,兩紅一黃。兩張紅的用來鎮宅,得張貼於門牆處;一張黃的則是避邪用,以焚燒法化之。 躡手躡腳地將兩張貼妥於大門旁不明顯處,她行至後門,在那個傳言有黑影會飄來晃去的樹下,將符紙燃燒。 「仁至義盡。」雙手合十,她虔誠地祝禱這家人身體康健,萬事如意。 其實,她根本沒什麼天大了不得的法力,只是會打聽流言和把握機會,略施斂財小計,間接填飽自己肚皮。雖然明知自個兒看書畫來的符咒一定沒有幫助,但這麼做,算是她些許補償的懺悔。 她的良心很小一顆,很小很小,卻還是存在的。 拿起腰間的竹筒,她眯著單眼,對一個個用來透氣的小洞道:「小乖,你說下一個地方去哪兒好?」杭州?廣州?走南還是走北? 因為她做的是騙財勾當,所以理所當然,不論是城鎮鄉村,都不能待太久,如此一來,既不容易被拆穿,也可避免麻煩找上門。 小乖唧了唧,卻不是回答她的。 張小師感覺後頭有東西不對勁,立刻回身!只見一個身形頎長的男子站得好近好近,大概就貼著她的背,一張蒼白至極的臉孔離她肩僅半寸,黑髮點綴披散,陰陰鬱鬱,慘慘兮兮,若伸出舌再雙眼微翻,跟個吊死鬼沒什麼兩樣,差點把她給嚇得神魂破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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