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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


  「我都要你趕快走開了!你聽不懂麼!」死腦筋的臭書呆!她氣惱大吼,又往旁邊跨了步,不料足下泥濘陷滑,才想要穩住,背部先讓人給扶了一把。

  不扶還好,這一攙讓祖言真又更往前陷去,一瞬間,只能下意識地回身抓住支撐。

  「你這個笨——」才抬起臉正欲開罵,對上他如墨的雙眼,話就這麼梗住了。

  他靠得她好近好近,近到她能夠接收到他穩暖微熱的體溫,近到那墨黑的發梢掃過她的頰,軟軟癢癢的,像是撫摸般的觸感。

  之前,她都沒注意到過,他身上的氣息,乾淨又好聞,讓人安心,帶點沉迷。

  邢觀月望著她紅透的眸眶,有一絲絲輕訝:

  「……你在哭?」

  她一怔,心裡只想到不能被他瞧見,反射性地直接舉起手蓋上他的眼。

  他微愕,更加疑惑。

  「……祖姑娘?」

  他的長睫在她掌心下霍霍眨眨,她這才醒悟到自己這樣更尷尬奇怪!腦袋熱得像頂了盆滾水在燒,一貫的鎮靜卻因為這突兀的狀況搞得亂七八糟。

  「你——你別管!」顧不得泥巴多濕多爛,又是否會跌倒,她用力地甩開手,推出一個距離,拒絕他的好心和多餘的入侵。

  他沒避。「小心——」

  她火大。「放手——」

  「啪搭」。一同坐倒,飛泥四濺。

  *

  「怎麼樣了?」

  「戶部尚書因為東廠的密函和背地運作,而遭到彈劾。」

  「哼。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里之外麼?」即使不在朝中,也能如此計謀敵人。還以為這回兒他小子活不了,結果那戶部尚書壓根兒不是對手。嚴姓男子眼一冷,道:「他的城府果真深密。雖然這不在我意料之中,不過也罷,六部本就不太聽話,這下子可有個空檔讓咱們的人上去奪取部分部權,他倒算是幫我除去了一個障礙物。你說他現在身在何處?」

  「稟大人,據密報是西傾山。」

  「那……也該讓他回來了。」陰沉嗤笑。

  回到這爾詐我虞,又堂皇華麗的黑暗閭闔。

  第四章

  可惡!可惡!可惡!可惡可惡可惡可惡可惡——

  掬起溪水洗淨臉上的泥,她開始死命地搓揉著自己同樣遭殃的衣擺,在心裡咒駡千萬遍。

  好不容易將塊塊土泥洗了個俐落,她就要給禍首一個瞪眼,不意才昂首,就看見他衣襟半開,纖長的頸項如羊脂玉膏細緻誘惑,還不自覺地露出了些許的白皙肩膀,雖不至於到羞死人的程度,但也著實地讓她吃了一驚。

  因為他的身子跟寨裡那些漢子的累累肌肉長得不太……不太一樣。

  「你你你……你在做啥!」指著他大叫,忘了該移開視線才是正確。

  他停下手上動作。「邢某……在淨衣。」雖然他照著她的手勢,不過怎麼……好像沒有辦法如她那般清潔。

  「誰問你這個了!」她是在說……說他衣裳為啥不穿好!又說是讀書人,在姑娘面前也太過無禮了——莫非他祖姑娘祖姑娘地窮叫,但心裡壓根兒沒當她是?

  一陣莫名惱怒湧上,新仇加上舊恨,她盤算著要好好懲罰他,但卻終於發現到他根本沒有意識到自己此刻的模樣,只是專注地和髒汙的衣服纏鬥著。

  他的發濕透了,束髮的帶子也早已解下,那長長的黑絲就順著微微的晃動而滴落水珠,緩慢地順著他的頰或肩頸滲入其它部分,俊美的輪廓則更似夢如幻。

  打量了半晌,她逐漸忽略到他無意散發的什麼迷醉蠱惑,只開始注意而且覺得受不了他極度生硬而且笨拙的洗濯手法,一塊地方洗了好久還在洗,她懷疑就算到了明天他還是會在洗同一個地方。

  忍不住閉了閉眼,移步到他旁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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