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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八


  湛露在營帳裡佇立,伸指輕撫邊境圖上勾勒的墨痕,神往上官紫於案前專注地親筆描繪這幅將要贈與她的圖卷,他對她的心思,已不再需要明言。

  隨著他至情內斂的筆觸,她的思緒掉入回憶……

  她第一次隨軍隊出征,是跟著上官紫前往遼東。他接納她的想法以和平的方式平定民變,那不僅對她的軍旅生涯奠下基礎,更讓她產生無限可能及勇氣。

  而後,他和她只憑著偶一為之的書信和稀少的見面再次認識對方。

  剛開始,因為軍情而捎信給他,她就發現兩人的想法極為相近。當然,他也有幾次運用連她也驚歎的方法擊退敵軍,雖然只是數張薄紙和文字,彼此相距幾千幾百里,但她總是感覺兩人始終是肩並肩的。

  ……

  「咦……上官?」遼東民變一年半後,巧合在兵部望見那英挺的身影,她幾乎是一眼認出,於是開口喚道。

  「是你。」他沉穩的嗓音依舊如昔。

  他們已經一年多沒碰面了,他俊美無儔的神態讓她稍微陌生,但眼神交會中卻又隱隱有著淡然的熟悉,令得她馬上綻出笑意。

  「啊,真是好久沒見哪。」她略微興奮地走向他。

  他微勾唇角,「的確是很久沒見。」

  她側著臉道:「怎麼?又打了勝仗回來領功?」其實不用問她也知曉,要不了兩年,他絕對可更攀升於頂。

  「你呢?」他輕描淡寫帶過。

  「我?我還是老樣子。」她聳肩一笑,恭敬抱拳,「小參贊陪主帥來兵部報告。」沒人會比她更瞭解當時軍況的。

  他沒有多說什麼,僅點頭道:「你很努力。」

  那是他首次「疑似」稱讚她。

  湛露愣了下。她當然是很努力的,她忍受饑餓寒冷,甚至數月不能沐浴,思量敵情之餘還得提防有人發現她是女扮男裝;打了勝仗也沒有實際功勞,她真的是傾注所有心力了。

  回過神,她已經拉住他的戰袍,脫口道:「我知道你過兩天又要出發,我們現在就找個地方聚聚吧?」

  他只是看著她。令她感覺胸廓裡的心跳突然好猛烈。

  「好。」最後,他這麼說道。

  那天,他們找了不會引人注意的飯館,在他不贊同的表情下,她還是快意地小酌幾杯。謹言慎行的她,對他說了好多好多話,他多半只是聽她說。

  一開始天南地北地聊著風光景色,然後和他討論起治軍領兵,甚至某場戰役的經過;偶爾他們倆意見一致,但有時也各持己見。她把酒言歡,甚至開始有種兩人別分手就這樣一直下去的渴望。

  她不勝酒力倚靠著他的肩膀,他似乎皺住好看的眉,因為酒醉,所以她並不記得太清楚。夜深了,他沒讓她再喝下去,強行將她拖走。雖不到神智不清的地步,但她卻是搖搖晃晃,走都走不穩,更別論如何駕馬。無法之下,只得和他共乘一騎。

  素來審慎仔細的她,卻在他面前如此鬆懈,或許,那個時候她就已經認為,讓他發現她的身分也沒什麼關係了吧?

  因為他一定會站在她這邊幫她的。她直覺地想著。

  昂首望著夜空,那一閃一閃的銀光極美,深深烙印她的腦海。

  「上官……上官。」她抓著他座騎的鬃毛,喀搭喀搭的馬蹄聲及搖晃擺動,讓她索性背靠往他溫熱的胸懷。

  「坐好。」他聽來些許不悅,但修長的膀臂卻將她牢牢護著。

  她只是感覺讓他攬著很是舒服,所以更加貼近。輕聲道:

  「上官……上官,你知不知曉……今兒個遇見你……我好開心啊……」與其說是故友重逢,倒不如說是密友相聚呢……

  「你醉了,休息吧。」低穩的嗓音透過他厚實胸腔,在她背後輕輕震動著。

  她露出笑,閉上眼睛。

  一路上,他都沒再說話。但是,她能感受到保護著自己的那只手臂,直到達府之前,都不曾放開過。

  他給予她誓言的時候說過:

  你為我同窗,為我同袍。曾與我並肩作戰,患難相恤。

  對她而言,又何嘗不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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