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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四


  「湛露,為何你要從戎?」他低聲問道。

  這算質問嗎?方式也太令她無法招架了。她抓回神遊心思,緩緩吸口氣,道:

  「一定……要有原因嗎?」像他想要背離家族陰影的那種理由?

  她的眼神讓他遲疑,「你若不想說……」

  「我只是——」她停頓了下,忽而露出一個悠遠的笑意,給他回答:「我只是單純地想讓自己能夠有所用處。」

  「你想要證明己身存在有價值?」他替她更完整詮釋。

  「欸。」她不否認,僅傷腦筋地笑道:「將軍,你真是一針見血。」

  「這算是你的秘密?」那麼,他算是有幸聆聽了。

  她輕怔,隨後,慢慢地垂眼,道:

  「是秘密沒錯,你是我最知心的人,所以讓你知道。」她沒有正視他,卻期盼自己發熱的臉容不會讓他發現。

  如果她現在是女子,這算是某種很露骨的表白,不過她沒忘自己是男人身分,或許,她只是藉著這層偽裝,才能夠這般表達愛戀之情。

  兒女情長,英雄氣短。這裡是戰場,敵人就在不到百里的地方,私情不能於此時糾葛。

  所以,縱然已察覺內心對他有著戀慕,她能說的,也就只有這麼多。

  上官紫卻是凝視著她,深切瞭解。

  他並不覺得現在是彼此坦白的好時機,她身為女子的真相,必定得好好商酌,畢竟她是要一輩子做男人或者拋棄現有的身分,都不是一時半刻就可以做的決定。心神一動,他修長的手指撫上她小巧的下頷,令得她抬起頭來。

  他這個動作十分短暫且不著痕跡,卻還是讓湛露驚訝且困惑,有個她懷疑已久的模糊念頭,猶如絲線,徐徐在她心裡纏繞。

  他俊雅眉目流露不易察覺的柔和,卻說著硬式的公事:

  「湛參贊,對於軍況,你有何因應之道?」

  隱約有什麼波動在兩人周遭牽扯,湛露深吸口氣,沒讓自己再細想下去。閉睫再睜眸,她慧黠的臉龐已經掛著屬於「湛軍師」的精明笑容。

  「我們先下一盤棋如何?」

  白日,湛露維持著日常操練;到了夜晚,她便入上官紫營帳,一待就是數個時辰。

  負責夜巡的士兵,偶爾會聽到裡頭傳來細小的爭執或者對話,不過更多時候,卻安靜得讓人疑惑。無人知曉他們在軍帳裡幹什麼,但據曾不小心偷看到的士兵證實,他們的大將軍和軍師,在這駐地前線,沒有討論如何戰勝的方法,只是夜夜對著棋局廝殺。

  將官們如熱鍋上的蟲子頻頻跳腳,只怕兩人顧著用棋盤爭鬥輸贏卻遺忘正事。幾日過去,上官紫依舊沉穩,湛露練兵如常,士兵和將官本來急躁的心情,卻愈來愈是見怪不怪,逐漸緩和安撫。

  官兵的想法皆同:如果不是有把握能勝,他們的主帥和參贊也不會成日如此悠哉,品茗對局了。不是嗎?

  於是,焦慮的氣氛就在不自覺中趨於穩定。

  「嗯?」上官紫掀開帳門,只見湛露睡在他的榻上,旁邊還擺放著他們倆圍攻數夜仍未有結果的棋局。

  再定睛細瞧,才發現她懷中抱著半翻的厚重兵書。

  大概這幾日和他研討軍情,所以倦了。

  他們兩人數夜挑燈對戰,明著是在下棋,實際上卻是運用棋盤模擬戰場,找尋敵方弱點,務求此役一勝,更照她所願,先行穩住軍心。

  一些小動作便可扭轉態勢,她的才智,實在令人激賞。

  「唔。」她嚶嚀一聲,因為感覺寒冷,便下意識地更埋進他的被褥裡。

  看著她毫無防備地睡於自己床榻,這景象著實令他心口蕩蕩。

  正要喚她,尚未觸及接近,她就猛然地睜大眼睛,驚醒坐起。

  她警覺地抓著胸前的兵書捏皺,那緊繃的表情在看到來人是他時,立刻消失。

  「啊!上官……是你。」行軍之時,她一向淺眠,只要感覺有人近身,就會立刻清醒。

  這數年來,她能夠放心睡得最熟之時,大概就是去上官紫侯府裡打擾的那幾次了。那段時日,她什麼也不想,沒有衛國抗敵,沒有征戰沙場,因為有他陪著,所以不無聊,還能舒解心情。

  睇著她疲累的臉色,他道:

  「你不用在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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