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鏡水 > 芙蓉軍師 >


  「哼!諒你也不敢!」這瓊玉書院他們李家可是有出錢資助的,雖然他的功課不甚好,卻能夠破例進倫明堂。窮酸鬼最好機靈識相點,免得到時吃苦頭,就別怪他沒提醒過!

  「可以把書還給我了嗎?」她只是平靜回應,自始至終不曾隨他入戲。

  「書?」李二少翻翻手中的書,譏諷道:「三國演義?你看這玩意兒作啥?難不成以後想作個天下第一武將?哈!」他仰頭大笑,身後跟班也面露輕藐。

  自古以來,文人鄙視武人,重文輕武已是常事。

  她不著痕跡地蹙眉,「武將有什麼不好?」

  「武將有什麼不好?武將有什麼不好?哈哈!你們聽到了嗎?他說武將有什麼不好呢!」李二少放肆訕笑,引得其餘學生圍觀,「告訴你,武人霸道粗暴、低俗野蠻,跟他們在一起簡直辱沒了我們的聲名,若你想上沙場,這裡不強留,儘管去考武舉人啊,也別在書院念書了,因為啊,武人目不識丁,都是些賣弄力氣的吳下阿蒙!哈哈……」不少人跟著起哄,笑鬧不休。

  湛露默默旁觀,直到稍微安靜了點兒,才站起身,緩慢地開口:

  「文人好?內閣大學士、六部尚書,這些你們時常唾駡的朝廷貪官個個是文人,在城外抵禦外侮的卻是武人。」

  大夥兒倏然頓住,紛紛停止批評。瓊玉書院的學生關心朝政,舉一反三,因主張或看法回異而激烈辯論的事經常發生,卻一致輕武,不曾有例外,料不到會有新進學生居然持反對意見。

  「武人貪的也不少!」有道聲音傳出。

  「是啊是啊!」群起贊成。

  湛露以一對十,不疾不徐道:

  「是,就如同文人也並非全為一丘之貉啊。」這道理是相通的,不會因為習文或學武而有異,差別只在於個人品德,而不是宮制。「但若非有將官駐軍用生命保衛疆土,我們又豈能在書院中高枕無憂,誇誇其言?」她細語獨吟,一席話說得清清淡淡,無波無浪,卻猶如斥誡教訓狠狠地給與眾人當頭棒喝。

  一陣沉寂後,有些人把臉轉了開去;有些人則返回原來的位子,不再將注意力集中在湛露身上。堂內恢復先前的熱鬧。或許是瞭解到這社稷太平得來不易,縱使心裡仍鄙視武人,卻已沒人想要和他爭論。

  她將視線對住李二少,反問:

  「三國諸葛孔明、司馬仲達、周公瑾,這些名震千古的功臣謀士,有哪個不曾面對沙場?哪個只會賣弄力氣?又有哪個目不識丁?」她微微抿唇,續道:「而你說的吳下阿蒙,亦即三國名將呂蒙,他聽從孫權勸說,篤學不倦,最後成為一個文武雙全的將才。這些你知道嗎?」

  她的語氣始終如一,甚至可以稱作溫和。

  但那無形的強大壓制卻使李二少難堪得臉色一陣紅一陣青。他雖知道吳下阿蒙之意,卻不明其來由,學淺才疏,當然無法從容辯駁。

  難敵湛露的引經據典,他面子掛不住,惱羞成怒,冷笑道:

  「唷,還真大言不慚!是,你行,你厲害,不僅出口成章給人難看,就連名字也取自詩經小雅。怎麼?先生說你過世的父母為農戶,竟也可以如此風雅?莫非你爹娘不拿鋤頭,成天就抱著書啃?」他以為窮酸鬼跟他一樣是運用特別關係才得以進倫明堂。

  聽見對方有意侮辱雙親,她原本平和的神色驀地變化。

  她爹親曾經是個秀才,因為生性淡泊,最後選擇回鄉種田;儘管日子不富裕,他和娘親依舊甘之如飴,感情好得令人稱羨。爹親教她識字,她喜愛閱讀,爹娘便辛勤耕田,攢錢買書給她,甚至想要供她上私塾。

  他們是世上最好的爹娘。

  「你可以說我不好,但那無關我的父母,容不得你出言恣意輕辱。」她握拳,生氣地向前一步,「我要你立刻道歉!」

  他突如其來的憤懣讓李二少傻愣住。他老看湛露不順眼,今日不是頭次刁難,但他以為這文靜的窮酸鬼是不會發火的,可現在怎麼……怎麼……

  面對他龐大的怒意,李二少咽口口水,下意識地退縮,但身後的跟班卻不讓他如意。

  「對啊對啊!真不要臉!明明就是俗人,還敢附庸風雅!」跟班極盡職地哄鬧。

  李二少翻起白眼,極力說服自己湛露沒什麼好怕的,況且他們這麼多人,窮酸鬼只有一雙手,肯定打輸!他硬著頭皮,在跟班推波肋瀾下拉斜嘴角道:

  「怎麼怎麼?不高興啊?我說你這窮酸鬼果然出身低俗!」

  湛露極為憤怒,再次跨步逼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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