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鏡水 > 北之女皇 | 上頁 下頁 |
二十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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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殺了他,弱處就消失了。所以她在發現到自己對他的情意之後,立刻毫不猶豫地動手了。 韶明纖細的手指緊緊握著二樓攔杆,她凝望看前面,景沖和卻已不在那裡了。 她獨自佇立許久許久,仿佛終於能夠開口,啟唇道:「我……是喜歡你的。」 她的聲音輕輕的,只有她自己一人聽見。 從大理寺離開已經是第二十天了。雖然押解的官兵說是要將他流放到極北,可景沖和卻感覺夭氣越來越熱,根本不像往北走。 「休息下唄!」 外頭有人吆喝一聲,囚車同時停了下來,一個黑臉漢子掀開車帷,笑嘻嘻地對他道:「吃點東西吧,哪。」遞給他一個窩窩頭。 景沖和雙腕被木枷銬在一起,只能伸兩手去拿。握在手裡,他沒馬上吃,只是若有所思地盯著車廂地板。 這台可疑的「囚車」,為木頭所造,無窗,由兩匹馬拉看,只載了他一個人,從他被押到大理寺的那晚就出發,白日馬不停蹄,大部分時間跑很快,有時也會慢下來走,在驛站換過幾次馬,夜晚一定野營休息。 押解他的兩個官兵,也一樣可疑。黑臉的總是笑嘻嘻的,高壯的那個則是可以整天不吭個聲。他們雖然都穿看官服,姿態卻一點也不像做官差的。 「怎不吃?還是累了?想歇久一會兒?」黑臉漢子關心地問道。 對了,就是這個特別奇怪。他們異常關切他的狀況,好像很怕他會不小心死了一樣,糧食和水沒有少過,還有保暖的衣服及棉被,沒事還要噓寒問暖-番,他從未聽說哪個囚犯有如此禮遇。 景沖和垂看眼眸半晌,方道:「現在幾時?」 「喔,差不多快未時囉。」黑臉漢子抬起頭。曬了半天熱死人,這日頭怎麼這麼大。 聞言,景沖和道:「我們根本不是往北走!」他指看黑臉漢子腳下的影子。「影子方向是反的。」是往南! 「欸?」黑臉漢子一呆,往地上一瞧,然後又嘿嘿笑了。「什麼影子什麼方向?老子可是看不懂。唉,這位……嗯……啊,夫子,別為難小的嘛。」似乎不知該稱呼他為什麼,黑臉漢子舌頭打結了下。 「別跟他多說。」一旁的高壯漢子終於出聲。他回過頭看了景沖和一眼,跟看又埋頭吃自己的東西。 景沖和在這二十天內,起疑無數次,詢問卻沒有結果。一開始,兩人都不跟他開口,約莫第五天,黑臉漢子似乎忍不住不說話,才跟他講了兩句。之後隨著天數增加,黑臉漢子也越來越鬆懈,幾次好像有什麼要說溜嘴,高壯的漢子總是馬上截斷他。 「是是,不說不說。」黑臉漢子擠眉弄眼的,笑道:「橫豎這差事,再要不了多久就結束啦!」 聞言,景沖和更是想要知道。 「什麼?」 黑臉漢子一笑,露出不整齊的牙齒,說:「別急,再等等。」 馬車又開始跑了,從土石路跑到石板路,喀答喀答的聲響不絕於耳,顯然是進了市鎮。景沖和只能等。之後約莫半個時辰,馬車終於停下,車帷掀開,一陣陽光照射進車廂,又見黑臉漢子。 「嘿!這位客官,咱們到啦!」 景沖和怔愣。黑臉漢子解下他的鐐銬,隨即讓開身。他遲疑了一下才走出馬車。 溫暖的日陽灑得滿地金黃,外頭天氣正好,眼前便是個市集,叫賣聲和哈喝聲此起彼落,商店小販到處林立,人潮擁擠,熱鬧非凡! 但見人們個個穿著薄衣,不少人卷著袖子工作還滿頭大汗,文人手裡持看把扇子搖啊搖地好風雅,粗人大喇喇地脫了鞋子就當散熱。 玄國國土極大,氣候亦千差萬別,而這標準是個南方城鎮的景象,精神抖擻,朝氣蓬勃! 景沖和愣在原地,耳朵聽看黑臉漢子道:「這二十天來包容了!咱們表兄弟有個恩人,恩人說要把您穩穩當當安安全全地送到南方,掉一根頭髮也不行。恩人沒讓咱們多嘴,咱們不過兩個粗人,請多見諒了。」說罷,取來一個包袱遞給他。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景沖和無意識地接過,低頭一瞧,見到幾件乾淨嶄新的衣物,還有個沉甸甸的錦囊,裡面明顯地裝著銀子。 他回過神,急忙問道:「你說恩人,是誰?」 高壯漢子正將馬頭調轉,黑臉漢子聞言,笑得露出白牙,道:「剛才不是說了嗎?恩人不讓咱們多嘴!不過……」 他搔看頭還想講什麼,只是高壯漢子喝止了他,於是他住了口,腳一挑,利落地上了馬車。 見他們要走,景沖和看急上前幾步。 「你們……」 「來日方長,永遠不見啦!」黑臉漢子揮個手,馬車竟是眨眼就飛奔遠走,說完事就真的毫不拖泥帶水。 景沖和腦子一片混亂,連反應都來不及,只能眼睜睜目送他們離去。望著馬車所卷起的沙塵,他只能長歎一聲。眼下這情況,只能暫時先穩下來,再慢慢思考。 將錦囊塞進包袱裡,他不打算用那銀子。被押到大理寺時,不知怎地沒搜他身,正確地說,他甚至都沒進到大理寺,囚車就往南走了。景沖和沉默地垂下眼眸,饒是他再平民,再不瞭解宮廷,也知道這不是尋常的狀況。 猶記得懷中尚有幾枚銅錢,他伸手一掏,不意卻觸到某物。他一頓,深吸口氣,定了定神,往街道走去。 稍微見識詢問,景沖和知道自己目前身在何處了。這裡無庸置疑是個南邊的城鎮,離他的家鄉並不遠。既然明白這是哪兒了,接下來便是要決定該如何做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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