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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六


  而且是那種很令人毛骨悚然的笑。

  七少有些頭皮發麻,他退一大步。「來……來做什麼……」兩個大男人,夜晚共共共、共宿一間房嗎?「我、我想去找我小妹……」咦?好像要流鼻血了。

  「啊。」三師兄好煩惱的合起扇子,走向他,眼神一勾一勾地,把他逼近牆角。「你更是笨,哪壺不開提哪壺,敬酒不吃吃罰酒。」

  七少忍不住咽一口口水。明明兩人功夫差不多,為何他打不敢回手,罵不敢還口,還被他壓得死死的?

  「你你……想幹啥?」他感覺出口己好像一條待宰的魚,躺在砧板上。

  「為免你不解風情地去攪局,更不能放過你了。」話落,三師兄扇柄無預警地運勁一敲,直中他毫無防備的麻穴,讓他身形霎時原地定直住。「你就在這兒站幾個時辰吧,我想你是有能力在天亮之前自行用內力衝開穴道的,不過要是颳風下雨,那可怪不得我,是你自己運氣太差。」揚起一抹魅笑,他有意無意地往右後方看去。

  只見一抹黑影靜靜地站立著,而後就消失了蹤影。

  「我的心腸真好啊……」三師兄想不讚歎自己都不行。

  七少簡直氣炸了!只能維持貼在牆上的姿勢用力地抗議著:「你好?好在哪裡?你根本是個妖孽、魔鬼!快解開我的穴——」

  三師兄長指補上一記,封了他的啞穴。呵呵笑,走進房內合上門,不再理會屋外那尊只能用眼睛瞪人的人。

  「謝謝你啊,大嬸!」

  將明兒個要用的東西準備好,容湛語向煮飯的大嬸道謝。這幾日也都麻煩人家把廚房讓給她胡弄了。

  送走了大嬸,她伸伸懶腰,準備回房睡個好覺。

  那個三師兄,說這兒地大人又少,他也事先知會過了,只要她別做些引人側目之事,是不會有人詢問她來由的。事實上也是,那個跟她同個房的姑娘,不知是不喜歡說話還是怎地,也從來沒多問過她些什麼;不過,那個姑娘雖寡言,但人還是挺不錯的,知道她怕黑,每晚都會留一盞燭光……廚房的大嬸也是好熱情地幫她忙,也就是因為這裡環境如此,尉遲昭的性子才會這麼溫善吧……

  她槌槌肩膀,突然感覺有人在看著自己,她轉首抬起眸。

  一道修長的身影佇立在樹旁,隱在月色之下,風一起,落葉四散在他周遭,看起來飄緲……也遙遠。

  她瞧不到他隱蔽在陰影中的上身,只略略看清他頭上戴著笠帽,心頭一跳,她知道那是誰,更知他為何又遮住了自己。

  噗通!噗通!

  她合上眼,在心裡數著拍子,慢慢地、緩緩地,讓自己的呼吸沉澱到最最平靜的地方,再睜開,她一步步堅定地走到他面前。

  「你這又何苦?」在他們相隔約十步遠的距離時,他微啞地開口了。

  輕和低柔的嗓音順著氣流包覆住了她,僅僅只是短短幾個字,卻帶給她一陣戰慄。

  一開始,她喜歡聽他說話,是因為那副好嗓子醉人;但現在,她仍是喜歡聽他說話,因為那副嗓子是屬於他的。

  縱使她離開他這麼多個月,她的思念卻只有加深,沒有減少。

  輕輕地撫著躁動的胸前,微微揚起唇瓣,她晶亮的眼睛也像是在笑。

  「我不覺得苦啊。」拉了拉自己身上的寬布衣,她的表情是裝不來的愉悅。

  「我早該知道。」他的語調更低了。「因為那個香味……和分舵裡燃的那種薰香是同樣的……」他不是分不出來,只是不願去分……

  他又陷入到自己設限的泥淖之中,重複、重複,然後繼續欺騙自己。

  「尉遲昭……」被他略顯痛苦的語氣所影響,她上前一步。

  他退出樹影的遮掩,跟她拉離,不讓她接近。

  「你這是何苦?」他握著拳,一向極淡的情緒被她震盪起了洶湧。看著她卸下了美麗的裝扮,為了他而情願放棄大小姐的姿態,他無法理解,也……無法接受。「不值得……不值得的,你為什麼不懂?」想到她默默為他做的每一件事,他心疼,更心憐,他只是個有殘疾的平凡男子,何幸得她如此青睞?

  她凝視著他,穿過那被反白成銀色的面紗,好深好深。

  「值得的。」她輕聲地說著:「只要你肯聽我說,不要逃走,我做什麼都是值得的。」身體熱起來,她抿了抿唇,感覺心臟就要跳出胸腔——

  「尉遲昭,其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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