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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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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走、我不走!」她放大聲音,藉此給自己再多一點力氣。「你再叫我走,我會生氣!剛剛你救了我,現在我救你,很公平……很公平……」她的唇瓣不能自己地顫著,她只好咬緊,嘗到了血也不覺,因為,那濃厚的鐵銹味本就充斥在她的呼息間。 「啊呀!」不小心踢到一顆石子,本來就走不穩的她往前撲倒在地,吃了一嘴土,細嫩的面頰也磨到了細小的尖石。她不在意,背上所遺留的濃稠濕意更讓她沒空去在意。「要走咱們一起走……爹說,做人要講忠義,你對我好,我便對你好……所以我絕對不走……」 很快地再度站起來,她連要往哪個方向都搞不清,就算走偏了大概也以為是直路。踩著窸窣作聲的雜草,她背著他,每一步都是那麼困難。 「……你對我好,我便對你好……你還要帶我去逛市集吃館子……才說過的事情你不能忘……」背上的人已經沒有聲音,她的心臟猛烈地跳動著,只盼能傳達一些給他。 感覺到他修長的手指冷了點,她從來沒如此驚惶過! 但求老天快點讓他們逃離這裡! 一陣強風突然吹起,她只覺得好像走出了樹林,腳下一滑,滾下了一個斜坡! 碎石子跟著跌落,根本沒有時間驚呼,人就躺平在泥地上。 容湛語大口大口地喘著氣,身上多處關節都撞傷了,才一動,就痛得她倒抽涼氣。無多休息,咽口唾沫,她匍匐到已經昏厥的尉遲昭身旁。 天響起悶雷,她眯著眼望向墨深的夜色。 「又要下雨了……咱們找地方躲雨,好不好?」打量著四周,黑漆漆一片,視像有個小山洞。 從後而抱著他的胸,她小步小步地吃力移動,好不容易才將他拖到那凹進去的山壁口。 「原來不是山洞呀……」她摸著沒有凹入多深的石壁,喘不過氣。「沒關係,還是可以遮雨……」她將他昏迷的身軀擺放好,跪坐在他旁邊。 突然一陣閃電劃亮黑空,視野變得清明,她清楚地看到了他被雨水、血漬交錯濕透的面容,愣了一下,不過隨即很快地從懷中掏出一個密實的布包。 不知是手軟了,還是勾到了,布包沒拿穩,掉在地上,裡面的東西撒落一地。 雷聲轟隆隆地響著,她藏的銀子和之前換裝拿下的首飾滾得到處都是,她瞧也不瞧,只是趴在地上找著她想要的東西。 「在哪裡……在哪兒……」她一時間找不著,惱怒地握著頻頻顫動不休的小拳頭捶向地面,又連連吸了好幾口氣,才小心地摸著、抓著,總算讓她拿到了那個小瓷瓶。「找到了……找到了……不要緊的……」她自喃著,將瓷瓶上面的布塊拔掉,然後拉開尉遲昭上身的衣袍,摸索著他肩膀和胸部之間的刀傷。 將瓶中的藥粉倒在他的傷口上,她揚起僵硬的嘴角微笑,「這是我們鏢局獨有的傷藥,本來不想帶的……沒想到還是用上了……很好用的……不要緊的,你一定會好……然後記得要帶我到處去玩……我還沒跟你講實話,也沒有向你道歉……你一定要好好地聽我說……」 手抖個不停,藥粉弄得到處都是,她用另一隻手抓住,卻只是更嚴重的在抖。 「可惡、可惡!不要再抖了!」她毫不吝惜地將珍貴的傷藥盡數塗抹在他身上,當她發現藥粉一再地被湧出的血水給沖散時,她強自忍耐的眼淚終於掉了出來。「我答應你以後都不會再說謊了……你聽我講,我們來做好朋友好不好……尉遲昭……嗚!」 哽咽一聲,她受不了地抱著他失溫的身體放聲哭泣,她的淚、他的血,混在一起,分不清了。 雨滴大顆大顆地掉落,就宛如她的淚珠,在他胸前,有著震撼。 是誰……在叫他的名字? 很傷心地…… 他想動,卻發現肩上傳來劇痛……很久以前,他也曾這樣痛過……也是在一個夜晚……他滿臉是血,拼命地跑,跑到那疼痛完全麻痹,跑到雙腿幾乎就要斷去……他不知道為什麼他們要這樣對他……那些人不是他害死的啊……不是……他什麼都沒有做,這張臉…… 記憶的片段不停地錯亂,尉遲昭腦海裡飛晃過好多令他窒息的畫面,他……塵封很久卻忘不了的畫面…… 有好長一段時間,日日夜夜纏繞著他,猶如夢魘。 「尉遲昭……你不要死……」 嬌嫩的聲音貫穿了他昏眩的意識,緊緊地拉住了他往黑沉紛流走去的步伐,他怔然,只覺不能再往那邊走去了。又一聲啜泣在耳旁響起,讓他下意識地回過頭,一時間,圍困住他的可怕回憶突地消失了。 他望著一片黑暗,好疑惑,也沒辦法就這樣繼續沉睡,那哭聲讓他心中泛起憐惜,很想開口安慰,但他卻不能隨心所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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