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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


  家……好陌生的字眼,思及此,她緊張的連手心都泛著濕意呢!

  進入尚書府後,水叮叮忐忑不安地打量著偌大的宅邸,不敢相信自己曾在這裡過了幾年養尊處優的富裕生活。

  似熟悉又陌生的情景,讓她的心裡升起一種近鄉情怯的感覺。

  慕晚雲偷偷覷著水叮叮難得沉靜的模樣,見她步履徐緩地巡視、打量著四周,只能亦步亦趨地跟著她,不敢打擾她的沉思。

  最後,他們停在後院大廳前,只見她腳步猶豫,慕晚雲出聲提點。

  「叮叮姑娘,淩尚書正在廳裡候著咱們。」

  他的話才落,一名僕役便立刻趨向前道:「兩位請。」

  水叮叮硬著頭皮進入廳內,一眼便被立在堂前的男子所吸引。

  男子看上去約莫五十多歲,留有歲月痕跡的臉龐神采奕奕,氣質雍容斯文,一看便知是讀書人。

  淩玄儒瞧著眼前靈秀斯文的姑娘,仔細端詳了好一會兒,才開口問:「姑娘叫什名字?」

  這些年來,不少人為了高額的賞金所誘,不惜假冒淩汀兒的身分騙取賞金,逼得他不得不謹慎。

  眼角莫名泛著濕意,水叮叮有些怯怯地嚅聲道:「水叮叮。」

  水叮叮!

  淩玄儒聞言,暗自摁下心中的震驚,低斂眉宇,臉色登時變得沉重。

  水叮叮——在女兒還未走失前,他常聽到夫人教女兒習字時,為了加強她記憶的說法。

  「汀,水邊平地的意思……」

  「娘!汀字怎麼寫?」

  「水字邊加個丁字,就是汀兒的汀字了。」

  「呵!水丁丁……好怪的名字……像窗邊的風鈴一樣,叮叮叮的嗎?」

  「傻丫頭,不是叮叮叮,是水字邊加個丁字,懂了嗎?」

  「唔……叮叮叮比較好……」

  他臉上的神情讓水叮叮的心陡地一凜,怎麼了?這淩尚書這麼快就確定認錯人了嗎?

  她的思緒有些亂,還來不及厘清,淩玄儒已激動地上前握住她的手。

  「汀兒……爹、爹……終是盼到你回家了。」

  「我……真的是你的女兒?」雖然早已有心理準備,但他如此篤定的語氣,還是讓水叮叮難以置信。

  淩玄儒用力地頷首,壓抑著激動的情緒道:「除了慕大人提供的線索外,你的名字是最有力的證據。」

  水叮叮垂下眸,心中的沮喪倍增。「我已經不記得我的名字了……」

  「你記得的。」淩玄儒的內心悲喜交加,舒緩了半刻才道:「你的本名叫淩汀兒,會取名汀兒,是因為你娘當年是在水邊的小草坪生下你。

  你從小就活潑,總是不肯好好習字,水叮叮這名字,是你娘教你習字時,你為自己取的名字。」

  淩玄儒的話在周遭輕響,這一刻,水叮叮的心百感交集。

  原來……她一直沒忘記自己的名字,原來……她的名字叫淩汀兒……

  倏地,相對于淩玄儒的慈愛、欣喜,水叮叮心底升起一股孺慕之情,她鼓起勇氣,抱了抱父親,哽咽地落了淚。「爹,女兒回來了……」

  聽到女兒的輕喚,淩玄儒感動地流下了淚。

  幾年來累積的思念與擔憂,在見到女兒平安出現的那一瞬間,就已經完全消失無蹤。

  當年那個相士說得沒錯,她這個女兒雖然與父母緣薄,但卻得老天爺眷顧,出落得如此娉婷、美好……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淩玄儒被這久違的稱謂感動得合不攏嘴。「走,咱們去瞧瞧你娘去。」

  「娘怎麼了?」

  「自從你走失後,她想你想得病了,病情總是起起落落,看到你……我想她的病很快就會好的。」

  慕晚雲見到父女相逢的溫馨畫面,深深地吐了口氣,他抬頭望瞭望天,見陰霾的冬日終於露出一絲曙光,不禁揚唇笑了起來。

  自從認祖歸宗回到尚書府後,水叮叮擁有前所未有的體驗。

  現下她吃的是山珍海味;穿的是綾羅綢緞;住的是樓臺殿閣,富裕的生活讓她幾乎以為,那段吃盡苦頭、顛沛流離的日子只是一場夢。

  雖然她愛好自由、不慕虛榮,可是日子一久,也慢慢適應了。

  與家人失散多年,久別重逢後,娘親與爹爹溢于言表的關心,漸漸驅散了她心底那份生疏和不安。

  讓她感動的是,當她回到自己的房間時,似也跟著進入那封塵已久的記憶中。

  香寵裡嫋嫋的檀香回蕩在屋子裡,似無時間的流逝。沒有久無人住的黴味,屋裡的桌椅、窗櫺一塵不染,連榻上的枕頭、被褥全都疊放得整整齊齊。

  這裡的感覺就像屋裡的主人還在,每天都有人在打掃、拂拭……徹底將她心底的無所適從一掃而空。

  「女兒呀!你考慮得怎麼樣了?」手執黃楊木梳的淩夫人立于女兒身後,細細梳理水叮叮那一頭如瀑的墨發。

  「娘,我才剛回家沒多久,您就這麼迫不及待要把我送出家門嗎?」坐在妝台之前的水叮叮回過神,握住娘親的手撒著嬌。

  大家都說,淩夫人的病是心病,在水叮叮的陪伴下,她的病逐漸有了起色,身體比以往好了許多。

  「男大當婚、女大當嫁,娘再怎麼不舍,也沒法子把你帶在身邊一輩子呐!」淩夫人語重心長地開口。

  「我知道。」耳底盤旋著娘親的話語,淩汀兒默然不語,臉上似笑非笑,讓人瞧不出她的心情。

  因為她的心始終懸著個人,一顆心深烙著他的身影,這輩子怕再也除不去了。

  偏偏那個人、那根大木頭,壓根兒不明白她的心思,過了這些日子,竟還不來尋她。

  氣得她茶飯不思,心情也快活不起來,只能暗暗賭氣。

  最讓她頭痛的是,自從淩尚書意外尋得千金的消息傳開後,上門提親的媒人更是絡繹不絕。欲結親的對象,上至王公子弟、下至官府僚員,幾要把尚書府的門檻給踏壞了。

  「這樣挑挑撿撿,橫也不是,豎也不是,到底怎樣才能合你的心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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