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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蘊月單純地想著,卻沒想到上天已比她更早一步,為此做了安排……

  水蘊月由海邊小屋出來時,天色已轉墨藍,她知道自己為了個受傷的陌生男子忘了時辰。

  她已經做好被家人責難的打算,豈料腳步才踏進前院,便被杵在門口的水蘊星給嚇到了。

  「星兒?你怎麼在這兒?」水蘊月頓住匆忙的腳步,暗地裡偷偷扮了個鬼臉後才舉步向前。

  水蘊星雙手環胸,修長的纖影就著月光,有不容忽略的氣勢。「月兒姊姊你上哪去了?說是尋珠釵,現下才回來!你知不知道大家擔心死了?」

  「別氣、別氣,對不起嘛!」水蘊月偎在妹妹身旁撒嬌,柔軟的語調有著濃濃的撒嬌意味。

  雖然水蘊月排行老三,但孩子氣甚重的她,實在讓水蘊星無法把她當成姊姊一樣看待。

  水蘊星沒好氣地白了她一眼。「真拿你沒法子,讓霞姊姊看到又要叨念了,快洗手進去用膳。」

  「我等等再吃。」水蘊月側過身,迅速地進大廳拎起她的藥箱。她記掛著自己的「任務」,轉身就要離開。

  「月兒姊姊,要不要同我說說,你又做了什麼好事呀?」水蘊星好整以暇地倚在門邊,等著她的回答。

  「啊?」水蘊月揚高眉,腦子在瞬間打了結,頓時不知該怎麼回答。

  噙著笑,水蘊星毫不留情地戳破她。「這一回又是哪只好運的動物受了傷,讓你給救了?」

  坦白說,三姊這習慣讓人甚是頭痛。自她們下海采珠那一年開始,天性善良的水蘊月便養成了這個奇怪的習慣,救鳥、救龜、救兔,反正讓她所遇上的動物該是上輩子全積了福德,才能遇上她這善心的菩薩。

  「……猴子、大猴子。」水蘊月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解釋,於是隨口謅了句,拎起裙擺就要往外走。

  她不曉得如果讓家人知道她違反爹的規定,會引起怎樣的軒然大波,現下她只想趕快為陌生男子處理好傷口,再想辦法讓他離開。

  「猴子?」水蘊星蹙起眉,露出了個奇怪的表情。

  「是啊!一隻溺水的猴子。」水蘊月接著道,語氣裡有說不出的心虛。

  水蘊星不疑有他,把她的表情當成是緊張那只猴子的傷勢,沉吟了會,她說:「我看還是先幫你準備食籃好了,要不然餓了怎麼辦?我可以順道幫你的大猴子備串蕉,好嗎?」

  對於妹妹的貼心,水蘊月只好笑笑地接受。

  等待的同時,水蘊月的心思一直懸在小木屋裡的那個陌生男子身上。

  處在闃暗的空間,隨風搖晃的燭火閃曳著不安定的火光。

  柏永韜躺在冰冷的榻上,被夢魘折騰著,此時此刻,他的思緒仍徘徊在落水後的恐懼中。

  夢裡他在波濤洶湧的浪滔裡,他感覺到自己的頭正流著血,冰冷的海水刺激著傷口,伴隨著無止盡的冷穿透他四肢百骸、沁入心扉。

  這是他頭一次感到無助、感到莫可奈何,他仿佛失去了自主能力,只能隨波逐流,腦海中則不斷地回蕩著一段話——

  桅船在無垠的大海裡就像是碗裡的骰子,會擲出什麼數兒,全憑天意與運氣,半點都支使不得……半點都支使不得……

  是誰……是誰曾經這麼對他說過?好像是不久以前的事,為什麼……為什麼他想不起來?!

  猛地睜開眼,柏永韜被腦中劇烈的疼痛給喚醒,環視著陌生的環境與屋內的陳設,他茫然地與腦中的空白相抗衡。

  不知道是怎麼地,柏永韜愈想抓出腦中的訊息,橫衝直撞的思緒愈是阻礙他的思考。

  「該死!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我半點印象都沒有?!」

  豆大的汗珠由他的雙鬢間滑下,他雙手按著頭,疼痛地不能自已。讓人無法忍受的痛楚令他發出如野獸般的嘶吼。「啊——」

  突然,一雙冰冷的小手覆在他壓著頭的大掌上,水蘊月安撫低語。「別叫、別叫……」

  不可思議地,這沉靜溫潤的嗓音安定了他心裡的狂濤駭浪,他停止吼叫,卻來不及收回臉上痛苦猙獰的神情,渙散的眸子裡映入一張清靈絕俗的面容。

  眼前的姑娘有雙黑白分明的杏眸,白玉般的臉龐細緻粉嫩,雖然一身粗衫布衣卻無損她清靈絕俗的姣美容顏。

  柏永韜仰頭覷著她,目光癡愣地落在她無瑕的小臉上,心底因為她的美麗而震撼,減緩了頭痛欲裂的感覺。

  「你是誰?」他一臉茫然地望著她。

  水蘊月沒回答,心思全落在他蒼白的臉色上,忍不住低嚷出聲。「天啊!你把自己搞成什麼樣了?我還沒替你包紮傷口,你還不能下床!」輕蹙的眉心伴著微慍的語氣,不難聽出她此時的懊惱與濃濃的關心。

  柏永韜瞅著她,這姑娘的語氣讓他更弄不清狀況,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識得她。「你……是誰?」

  水蘊月努了努唇,顯然對於他的追問十分無奈。「我叫水蘊月。」

  「水蘊月……水蘊月……」他反覆低語、思索,卻根本無法由紊亂的腦中尋得半絲清明。

  他的語氣輕柔,挾著股沉穩而低沉的音調,不同於島上任何一個男子,被他這麼反覆念著自己的名字,水蘊月感覺好怪異。

  她甩去奇異的感覺,連忙扶著他坐回榻上。「好了,你別再說話了,快坐回榻上,我得幫你包紮傷口。」

  柏永韜根本不擔心自己的傷口,他只是震驚地發現——他似乎把所有的事都忘了……

  他是誰?為什麼會來到這裡……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他握住姑娘白玉般的皓腕,聲音寒峻而急切地問道:「是姑娘救了我的?那你知道我是誰嗎?」

  「你……放開我!」水蘊月漲紅了臉,睜大黑白分明的杏眸,壓根不明白他怎麼會問出這麼奇怪的問題。

  「對不起。」柏永韜回過神,低垂下頭、斂下眉,漠然地將不安掩在蒼白憔悴的臉龐之下,緊握的雙手顯示出他此刻的心情。

  水蘊月瞧著他沮喪的模樣,揉著自己的手腕,咕噥道:「是我救你的沒錯,我想你是遇上暴風才來到這裡的……可我真的不認識你。」

  握緊拳,柏永韜無法接受這樣的答案。

  「難不成,你……什麼都不記得了嗎?」水蘊月對他僅存的防備,被他身上散發出的孤寂給融化了。

  小動物們受傷的是它們的身體,但他傷的卻是「心」——一個失去記憶的人,該怎麼面對無知的未來呢?

  突然間,水蘊月覺得他好可憐,比以往她所救過的動物還可憐。

  柏永韜皺起眉,笑得苦澀,當他極力隱藏情緒的同時,卻捕捉到水蘊月臉上泫然欲泣的神情,他心頭那一股憂煩竟就這麼銷聲匿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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