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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


  頓時,周遭所有的聲音消失了,港邊的風、停泊的船、小販的吆喝、工人的談話、水手的交談、全被他屏除在外。

  他下顎緊繃,俊挺的身軀僵直地愣在原地。

  月兒!他的月兒!

  到底他遺忘了水蘊月多少年,否則為什麼她看著自己的眼神,除了憂傷更夾雜著說不出的怨恨?

  他茫然地仰頭望著落日,一股說不出的遺憾與懊惱燃得他血脈逆沖。

  既然她的夫婿不幸過世,那……他有機會挽回她的心嗎?

  「娘,你怎麼了?還在生淨兒的氣嗎?」

  自從昨天他被韜叔叔送回家後,水淨就發現娘親一直是恍惚失神、失魂落魄的模樣。

  因此他的心裡充滿了自責,他猜想,娘應該還在生他的氣吧?

  水淨抿了抿唇,俊秀的小臉上有著說不出的苦惱神情。

  唉!誰讓他就是喜歡那個韜叔叔嘛!沒有理由的就是喜歡,他也沒法子啊!

  水淨垂下肩頭猛抓著發,他已經想不出有什麼方法可以讓娘不生氣,只好乖乖的坐在娘親身邊,靜靜望著她。

  水蘊月坐在「郝鋪」後院,低垂著眼默默替妹妹縫補扣子、綻線的衣服,心中依舊波濤暗湧。

  一想起柏永韜昨日帶著水淨回家的景象,她仍是震驚不已。她怎麼也沒想到,水淨會瞞著她偷偷跑出去找柏永韜……

  這……代表著什麼?難道真是源自於天性,血濃於水的骨肉之情嗎?

  輕輕歎了口氣,水蘊月心裡的矛盾就像剪不斷的絲,已將她的心層層包裹,緊緊糾纏著。

  「娘……」水淨安靜了片刻,終是忍不住地再次出聲低喚。

  「嗯!」水蘊月拿著針的手無意識地穿梭在衣物之中,連回應他的嗓音也顯得飄渺、恍然。

  水淨嚅了嚅唇才擠出細微的聲音。「其、其實叔叔不是壞人,你不要討厭他好不好?」

  「喜歡、喜歡!」隨著水淨的話,搞怪愛說話的鸚鵡為小主人強調著。

  因為那過分粗嗄的話語,讓水蘊月回過神,停下手中的動作,抬起眼瞅著兒子問:「淨兒,我們並不認識他,你怎麼認定他不是一個壞人呢?」

  見到娘願意同他說話,水淨開心地揚起笑,天真無比地說:「叔叔幫淨兒救了幹幹呢!他好厲害,會飛、長得好好看、好神氣的!」

  她只不過問了一句,兒子一堆崇拜的字眼便紛紛逸出,看著兒子眼底夾雜著歡喜與崇拜的眸光,水蘊月心裡有說不出的五味雜陳。

  瞧著娘又黯下了眼,水淨皺緊眉,不安地說:「娘……你不要討厭叔叔啦!」

  不願意再與兒子爭執該不該喜歡柏永韜的無意義對答,水蘊月強提起精神,撫了撫他粉嫩的小臉道:「淨兒乖,你在院子裡同幹幹去玩,娘到前面幫星姨姨。」

  在郝鋪,水蘊星向來刻意掩飾自己身為女子的事實,中性的裝扮、及肩的長髮俐落地挽了個髻,看來斯文而俊秀。

  柏永韜來到郝鋪前,他頎長的身材、俊雅的神采隨即引起了水蘊星的注意。

  「你到這裡來做什麼?」水蘊星秀眉一挑,毫不客氣的話語有著甚濃的咄咄逼人。

  柏永韜有些訝異,他們不曾見過面,為何水蘊星透露出的敵意竟與水蘊月如出一轍?

  除了他「辜負」水蘊月之外,他根本不知道,在他離開靈珠島後,發生了什麼事,會和被偷的靈珠有關嗎?

  柏永韜暗暗將心底的納悶壓下,想見水蘊月的渴望迫使他顧不了時辰的早晚,硬是走了這一趟。

  水蘊星張臂阻擋他欲繼續往前的腳步。「請問公子有何指教?」

  柏永韜愣了愣,靈機一動說:「我想同水姑娘談談郝鋪與得月齋合作的事。」

  「合作?」水蘊星犀利的眸光來回在他身上梭巡著。

  柏永韜無視於她釋放出的強烈敵意開口。「不過,我指定要找水蘊月談。」

  「這裡不是花樓酒館,你憑什麼指定找水蘊月談!」水蘊星瞪大眼,怒氣衝衝地質問。

  「因為我只信任她。」柏永韜從容不迫地說,颯朗的眉宇之間有著誠懇。

  水蘊星先是一怔,毫不猶豫地回他的話。「我們不信任你!」

  太快了,雖然接近柏永韜是她們的計畫,但這一切出乎意料的快,她們需要一些時間來研商對策。

  「叔叔?」霍地一聲朗喚,打破了兩人僵直的對立。

  柏永韜張開手臂,在水蘊月姊妹的瞠目結舌下,他們親密地擁抱。

  「淨兒乖不乖啊?」

  「嗯,淨兒有幫星姨姨分珍珠。」水淨用力點頭,把他常做的工作說了出來。

  「好棒!」柏永韜捏了捏他的小鼻,抑不住笑容地湊在他耳邊道:「你先和幹幹玩,叔叔同你娘談完事情後,再請你吃糖葫蘆。」

  「嗯。」水淨笑逐顏開地用力點了點頭,揚首對水蘊星說:「星姨姨,淨兒和幹幹幫你的忙,讓韜叔叔和娘談事情。」

  踏著活潑的步伐,水淨不由分說地拉著水蘊星往擱置飾物的房間走去。

  水蘊月看著兩人熟稔的互動,蹙起眉不悅地說:「你同我兒子說些什麼?」

  柏永韜聳了聳肩,眸光落在她纖瘦的身軀上,情難自禁試探性地問:「你的夫婿……不在你身邊嗎?」

  水蘊月別開臉,握著拳頭顫聲道:「這不關你的事!」

  柏永韜深吸了口氣,頓時覺得五臟六腑都因為她的冷漠與疏離而微微抽痛著,閃亮的雙眸掠過黯然,聲音因為極力壓抑而略帶嘶啞。

  「抱歉,是我唐突了。」

  當年在靈珠島時他們已有肌膚之親且論及婚嫁,後來他被馬總管帶回泉州後,纖瘦柔弱的她是如何熬過他突然失蹤離島的煎熬?

  一股想將她緊緊擁入懷裡的衝動強烈進出,刻意壓抑的渴望幾乎快決堤。

  感覺到他的目光灼熱得熾人,水蘊月怒火騰燒沒好氣地道:「你究竟來這裡做什麼?」

  「我是來談生意的。」柏永韜好脾性地包容水蘊月無禮的語氣,臉上的陰鬱已遠,換上的是從容不迫的溫和笑容。「咱們來談談郝鋪與得月齋的合作事宜吧!」

  水蘊月渾身一僵地覷著他自負的模樣。「我們什麼時候答應同你合作了?」她話才說完,心中卻又忍不住想,這未嘗不是一個接近他的好機會。

  「聰明人是不該放棄與得月齋合作的機會。」柏永韜揚起眉,神情沉穩地讓人不得不屈服在他的自信風采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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