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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


  他看不破,所以此時伴著他的,僅是方窗外的清潤月色,與楚寒洢當日硬塞給他的香囊。

  而這香囊沁出的清新氣息,似乎帶著魔力,將他帶回有楚寒洢的回憶裡,思緒悠悠,他不自覺輾轉回到他那可愛又純真、堅強又樂觀的小妻子身上。

  他不由得猜想,楚寒洢若聽聞他與江允嬋的事,會有什麼反應?她會難過嗎?會哭嗎?

  紊亂的心思讓他不由自主煩躁起來,當屬於楚寒洢的輕喚落入耳中時,他一度以為那是因為思念過度所產生的錯覺。

  「剛哥哥……」

  當第三聲輕喚響起時,湛剛訝異地轉過身,心中的幻影正真實地立在眼前。「洢兒,你怎麼會……」

  即使拼命壓抑,她出口的聲音仍有著哽咽,兩道滾燙的淚水沿著她蒼白的面頰緩緩流下。

  這些日子以來,她夜不成眠,深怕一覺醒來,她與湛剛的婚姻會如朝露、如春夢,悄悄在朝陽升起之時,消逝無影。

  「傻洢兒,我沒事的,你們不用擔心我。」他的雙手穿過困住他的鐵欄,拭去她臉上的眼淚,思緒百轉千回。

  楚寒洢將臉輕輕貼在他的大掌上,感受著屬於他的溫度與氣息,不明白怎麼才幾日不見,自己竟會這麼想他。

  「傻瓜,都說不用擔心我了,你別哭啊!」看著她的眼淚,他的心便不自覺緊擰。

  楚寒洢吸了吸鼻頭,好半晌才扯動嘴角,微顫的語調讓她的脆弱無所遁形。「我知道,只要……你沒事就好。」

  雖然由她水澈的眸底讀出她對他的信任,即使言語是多餘的,但湛剛還是想親口澄清這個誤會。「我和江昭儀之間是清白的,那日,她要我帶她離開皇宮,我沒答應!」他握住她的手,唇畔浮現一絲愧咎。

  「所以這是她的報復?」楚寒洢一直堅信她的剛哥哥是無辜的,現在由他親口說出這個事實,終於讓她懸吊的心落了地。

  「她是該恨我,有件事我必須同你說明白,在還未娶你前,我曾提過要帶江昭儀遠走高飛,但她拒絕了,她在榮華富貴與愛情當中,選擇……」

  楚寒洢捂住他的唇,沒讓他繼續說下去。

  「那都是過去的事了,只要剛哥哥知道我是你的妻子,那就夠了。」

  她所求不多,這樣的答案她已心滿意足。

  湛剛凝著她,有說不出的感動在心中回蕩。

  當初,他怎麼會認為她是瑕疵品、怎麼會以為她是孟浪、不知羞恥的女子?她對他的愛是如此純粹而真誠,他怎麼能因為她臉上的疤痕,質疑否定她的一切?

  說不盡的懊悔在心中徘徊,他恨不得將她緊緊擁入懷裡,告訴她,她對他的深情,他懂了……

  「剛哥哥你放心!」

  楚寒洢話才到嘴邊,原本因為渴望見他而壓下的不適,瞬間如排山倒海般襲來,未多時,她便感到身下傳來黏稠濕熱的感覺。

  看著她臉色倏地刷白,湛剛驚懼萬分地蹙眉。

  「你怎麼了?哪裡不舒服?」

  楚寒洢的雙手緊攀在鐵欄上,纖長的指尖因為過度用力而泛白。

  「剛哥哥……我!我的肚子好痛……」

  她無力的跌坐在地,身下的鮮血不斷沁出。

  「洢兒!你怎麼了?你到底怎麼了?」湛剛的雙手伸出鐵欄,想將她緊擁在懷裡。

  她拼命搖頭,眼淚因為恐懼不停地落蔔。「剛哥哥對不起……我不該跌倒,我該好好照顧自己的身子……我們的孩子……」

  「孩子……你說你有了我們的孩子?」湛剛被這突如其來的消息攫住呼吸。

  楚寒洢努力想睜開眼,但思緒卻愈來愈迷蒙,霍地眼前一暗,她就在他眼前暈了過去。

  「洢兒!」湛剛看著她暈厥過去,激動地撞擊鐵欄。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快救我妻子!救她!」

  湛剛沉痛的嘶吼在牢裡發出淒厲的回音,廣香公主聞聲連忙進來探看。

  「天啊!怎……怎麼會這樣?」

  廣香公主看到楚寒洢身下的血,她嚇白了臉,顫聲道:「來、來人呀,快來人呀——」

  「救她,求你快救她!」湛剛看著楚寒洢緊閉雙眸,面無血色地躺在地上,一股由靈魂深處升起的恐懼攫住他的心。

  他隱約覺得他會失去她,他就要失去她了!

  在楚寒洢休養的這段期間,湛剛非禮江昭儀一案,一直陷入膠著。

  由於事發地點是宮內的僻靜死角,所以根本找不到目擊證人澄清湛剛的清白。

  偏偏皇帝寵愛江昭儀,相信她的人格操守,縱使皇太后堅持徹查,亦無法拂逆聖意,此案就這麼被擱下。

  「大哥放心吧!至少情況沒惡化到無可挽回的地步。」在廣香公主的穿針引線下,閻昭淩順利進入天牢探看湛剛。

  湛剛雖急於離開,卻深深明白事情沒想像中簡單,他只能等,等待老天開眼、還他清白的一日。

  「洢兒她……還好嗎?」他被囚在牢中,心中掛念的卻是楚寒洢的安危,他從未對一個人如此牽腸掛肚!

  什麼時候開始,他心中開始有了她的影子,他想她,想著她為他縫衣制鞋的情景,想著她輕扯唇瓣、朝他盈盈一笑的甜美模樣。

  「大嫂的身體太弱、失血過多,大夫說得多休養一陣子。」他抿了抿唇,不知道該如何交代接下來的狀況。

  「那……孩子……」

  閻昭淩聞言沉默不語,好半晌才搖了搖頭道:「沒保住!」

  湛剛沉痛地閉上眼,心似被刨下一塊肉般,有著深刻的痛。

  「大哥!」因為此事,閻昭淩眉宇間的率性淡了幾分。

  突地一聲長歎,湛剛茫然地問:「她哭了吧?」

  「嗯。」閻昭淩悶悶地淺應一聲,幾乎快被心裡的不痛快給弄得不像自己。

  他不明白這江允嬋有什麼通天的本領,竟然可以做到隻手遮天的地步,連皇上也被她的美色所蒙蔽!

  他發誓,只要能洗清義兄的罪名,他便辭去御用畫師之職。

  這種宮廷爭寵的鬥爭與他無關,他不想捲入、也不想介入。

  「告訴她,不要自責、不要難過,以後的日子還很長,我和她會再有孩子的。」湛剛一字一句的說著,恨不得自己有穿天遁地的本領,能回到她身邊,親口對她說這些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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