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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


  捕捉到騰鐸的擔心,她卻無法掩飾心裡淡淡的怨懟與嘲諷。

  畢竟血濃於水,騰玥才是他真正的妹妹呐!

  她仰首,痛苦地闔上雙眸,一時間,心頭泛起濃濃的倦意。「你放心吧!騰玥福大命大,我相信她不會有事的。」

  她終於明白,心裡那一柄名為仇恨的劍,在她一再心軟的同時,已無法刺傷敵人,反而將自己刺得遍體鱗傷。

  「謝謝。」騰鐸這五味雜陳的一句謝吐出口,竟讓人感到萬分惆悵。

  即使看不見這命運的轉輪,但終究是把他們這一掛人牽扯成網,並不是逃避便能看清命運的軌跡。

  眼前這個妹妹,讓他頭一次痛恨起阿瑪的不專。

  「你不用擔心,我會退出組織、會離開翔韞。」誤解騰鐸沉思的神情,她神情悵然地望著騰鐸說。

  他訝然瞥了她一眼。「為什麼?」

  她只覺得心裡直發苦,澀得想要掉眼淚。

  聶雲棠咬著唇,想一笑置之地說出灑脫的話,偏偏自嘲的笑容擠不出來,開口的語調反而破碎得緊。「他不夠清醒。」

  騰鐸垂眼思索了一會子,睇了她一眼。「他只要你。」

  她深吸了口氣,以著刻薄冷淡的語調,切斷那不該屬於她的親情與愛情。「我不奢求不屬於我的……大哥別了!」

  語落,她意味深長地再看了他一眼,靜靜轉身離開。

  那一句幾乎要揉進冷風裡的「大哥別了!」揉著她臉上痛楚的情緒,讓騰鐸心中一痛。「等等!」

  他追出門,無奈,頃刻間漫落風雪掩去他不忍的柔軟語調,而聶雲棠失魂似的孤寂身影已消失在飛雪飄揚當中。

  當翔韞得到聶雲棠離開王府的消息,慌忙地失去了往日清雅如風的溫文氣度。

  在幾日苦尋不到的情況下,翔韞終在騰鐸的指點下,直奔「汲心閣」。

  一早風雪下得急促,暗無天色的陰闐讓街上幾家鋪子拉上了門,擺明瞭不做生意。

  難得覷得一日空,魏嵐心卻得不了閑,大清早便披著暖裘,拯救自家幾乎要被敲破的大門。

  她應聲打開門,眼底映入翔韞被雪淋得一身濕的狼狽相,不由得打起了傘欺向前道。「貝勒爺,今兒個天候差得很,鋪子不做生意。」

  翔韞佇立鋪子前,置若罔聞。「我要找棠兒。」

  她怔了會,半晌才淡然一笑地打起迷糊仗。「貝勒爺,您真愛說笑,我這兒只賣書,不賣糖……」

  「你知道我在說什麼。」他不為所動,固執的表情,表明了不輕易讓步的堅決。

  魏嵐心翻了翻眼,瞧著他眉上、發上凍了層薄霜,哀聲歎氣地道:「爺兒呀!您是存心跟我這寡婦的小書鋪過不去是不?您要有個閃失,我可賠不起呐!」

  天可憐見,她可是受人之托才耐起性子扮黑臉。

  「見不到棠兒,我就站在這裡不走,若我真凍死了,就用你鋪子裡的書來祭我。」翔韞杵在「汲心閣」簷前,頎長的身形站得可比鋪子旁的樟樹還挺。

  他那堅決的神情透露著──「沒得商量」四個字。

  魏嵐心驚駭莫名地看著他,這該死的文書生竟然威脅她?若換做她以往火爆的性子,她可是會操起掃帚,先打斷他的狗腿再說。

  只是……她畢竟上了年紀,再加上為了組織,幾年磨練下,性子已圓融內斂了許多。

  「呸、呸,貝勒爺可別下套兒讓我這寡婦背上謀殺的罪名呐!」魏嵐心忙不迭地開口。

  他頗具雅量地開口。「放心,我不會牽連你。」

  頓時凜冷的空氣裡流動著不尋常的氣息。

  魏嵐心沒轍地歎了口氣,她該感謝他的海量嗎?

  「總之見不到棠兒,我不會走。」寒風陣陣凜冽入骨,天凍得極,此刻他的嗓音已有此一啞。

  唉!真不明白她的小書鋪怎麼盡同這些王公子弟犯沖,先是騰鐸為了尋善若水半夜來敲她家大門,現下又來了尊貝勒爺,固執地硬要向她討棠兒。

  改明兒個她得請老太爺差個人來鋪子裡堪輿風水呐!

  「要不先進來煨暖吧!」結束一腦子的想法,她於心不忍地道。

  「沒用的,我被個笨女人傷了心,就算現在丟進火盆子裡,也溫暖不了已凝結成霜的心。」

  魏嵐心倒抽一口氣,根本無計可施,直接伏地投降。

  始終躲在門後的聶雲棠咬著唇,雙眸冒出又氣又急的激動水光。

  這死腦筋的笨蛋!他何必如此執迷不悟呢?

  終於管不住心頭為他沸騰的心疼,她沖出書鋪外,毫不猶豫地甩了他一巴掌。「你到底怎麼樣才肯清醒呐?!」

  沒料到她會突然沖出來,翔韞一個閃神,頎長的身軀被她突來的力道擊倒。

  「小心!」深怕他跌得狗吃屎,她一心護他地拉住他的手,與他一同跌進濕濘的雪地裡。

  魏嵐心倒抽一口涼氣,馬上退至門後,留給兩人一個私密的空間。

  而另一頭,那一對滾抱在一起的璧人可渾然不覺場合有什麼不對,眼底專注得唯剩對方。

  翔韞率先打破沉默,撫著她的臉,急急地問:「棠兒,你沒事吧!」

  「你一定要這麼折磨我嗎?」他掌上的冰冷,偎得她心碎,氣呼呼招呼上他胸前的軟拳,卻無法阻止眼角的濕潤迅速滲出。

  「別哭、別哭!我的親親好棠兒!你別哭呀!」翔韞失魂似地瞅著她久違的心愛人兒,不斷為她揩著淚。

  「我都不要你了,你為什麼還要來?站在雪地那麼久,真準備凍死嗎?」她貼在他的胸口,泄怨似的淚水將他襲卷。

  他努力地壓下受傷的情緒,心裡也不好受地委屈咕噥著。「你怎麼可以不要我?」

  若不是謹守「男兒有淚不輕彈」的原則,他也想跟著她一起哭個痛快哩!

  「要你、要你做什麼?你手不能挑、肩不能提,難道要我養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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