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藝芳鄰(13)_季葒

十三

　　在她面前，他向來都是無比開朗，臉上掛著陽光般的笑容，他異樣的神情讓她再也坐不住，起身穿上拖鞋朝陽台走去。

　　「有什麼事嗎？」推開玻璃門，她擔心的看著他。「你是不是遇到什麼棘手的事情？」

　　祁碁神情凝重地抬頭對上她擔憂的眼。「亮亮……」

　　「你的表情看起來很憂心。」她從來沒見過他露出如此憂慮哀傷的神情。

　　「我很抱歉，家裡出了點事，我得馬上趕回美國一趟，這趟回去恐怕要待上一段時間……」他的計劃出現了變數，這是他事前沒預期到的。

　　他一直以為劉薇的病情在掌控中，隨著時間的流逝，劉薇能慢慢從失去祁凱的傷痛中走出來。

　　但劉薇沒有，她讓自己越陷越深，一直陷於痛苦的深淵中無法自拔。

　　「……一段時間是多久？」他突然說要離開臺灣，讓她心慌起來，這消息來得太過突然！

　　「我也不知道要多久，不過我會盡力把事情解決，我保證我會儘快趕回來。」煩躁的扒了扒頭髮，他大步走過來，將一臉慌亂的她摟入懷裡。「相信我，我一定會儘快回來你的身邊。」

　　情況緊急，他甚至連再多留一夜都不行，祁碁對於將要來臨的離別感到不舍。

　　「我相信你。」她感覺到他的顫抖。「祁，我可以知道到底出了什麼事嗎？」

　　「是我弟媳，她有精神方面的疾病，前陣子情緒還算穩定，病情一直獲得控制，但聽說她又發病了，不惜傷害別人和自己，就為了要見我一面……」他握緊拳頭，劉薇是他這輩子最頭痛卻也無法放手不管的事。「亮亮，我現在就得馬上離開——」

　　「你快去吧，我會等你回來。」主動伸手摟住他的頸，她露出微笑，不想讓他放不下心。

　　他低頭封住她的唇，熱烈索吻。

　　即將分別的難舍心情，全都宣洩在這個吻裡。

　　緊急趕回美國，祁碁一下飛機便搭車前往劉薇的住處。

　　踏進這間豪華舒適的高級公寓，他放下行李，發現寓所裡拱型窗戶全都緊閉著，空氣一點都不流通，厚厚的歐式窗簾遮去了外頭的陽光。

　　祁碁站在玄關看著這昏暗的屋子，想著住在這裡的女人，心情無比沉重。

　　他很同情弟媳劉薇的處境，她才剛新婚沒多久就失去摯愛的丈夫，沒幾個女人受得了這種打擊。

　　只是，都已經一年多了，劉薇依舊沒有走出喪夫的陰影，情緒問題卻逐漸加重，甚至到了失控的程度。

　　「我好不容易把劉薇給哄睡了，先讓她睡一會兒，趁這時間你也好好想想該怎麼安撫她的情緒，順便跟菲利浦醫師談談。」胡雪莉終於盼到祁碁返回美國了。「菲利浦醫師人在家裡，他一直在等你的電話。」

　　在祁碁返回美國前，這段時間都是由她陪著劉薇，安撫劉薇的情緒。

　　這真是一件很艱難的差事，要跟一個情緒不穩定、隨時可能做出怪異舉動的病人相處，心臟需要很強，隨時都得保持警戒才行。

　　不過幸好，祁碁趕回來了，現在劉薇這個燙手山芋就要交還給他了。

　　「看護呢？傷勢很嚴重嗎？」祁碁擔心看護一氣之下會對劉薇提出告訴。

　　「凱薩琳太太沒事，也沒打算提出告訴，不過她要求一筆補償金。」

　　「這是應該的，我明天開一張支票給你，麻煩你幫忙跑一趟。」邊說著，他邊走往書房方向。「我進去打電話給菲利浦醫師，你先回去吧，劉薇我來照顧就行了。」

　　「好，那我明天再過來拿支票。」胡雪莉已經迫不及待想回家了。「欸，對了，總編對你這本新書很看好，他對這次的銷售量非常有信心喔。」

　　新書已經送印，就快要上市了，看過新書內容的胡雪莉也對祁碁這次的作品感到驚豔。

　　這本新書裡除了有祁碁風格的複雜懸疑劇情外，還加上了許多愛情戲，整本書故事張力很夠，內容引人入勝，不管是懸疑劇情還是男女主角間的愛情，都令人為之著迷，突破了祁碁以往比較陽剛的寫作風格，這本作品絕對能吸引更多的女性讀者。

　　「別忘了把我要的特別訂制精裝本送來給我。」他早就計劃好，當他把新書送給秦依亮的那一刻，就是他向她坦白作家身分，並向心愛女人求婚的時機。

　　但願他向秦依亮求婚的計劃，不會因為劉薇的事而產生變數。

　　「這件事我絕對不敢忘記。」胡雪莉猜想，這本精裝本絕對跟祁碁新交往的臺灣女友有關。「我走了，祝你幸運。」

　　祁碁現在的確需要祝福，因為劉薇的事絕對不可能那麼好解決。

　　胡雪莉走了，劉薇在睡覺，公寓裡只剩祁碁一個人走動。

　　他進書房打電話給醫師，詳細地瞭解劉薇目前的情況。這通電話花了他一個多小時的時間才討論完畢。

　　掛上電話後，時差還沒調適過來的他，忍不住疲憊地靠著高背皮椅，閉上眼稍做休息。

　　他雖然閉上了眼睛，腦海裡卻一再轉著菲利浦醫師的沉重警告。

　　菲利浦醫師一直認為依劉薇的病情，應該把她送到專業醫療機構治療，但祁碁卻一直捨不得把劉薇送過去，選擇讓她住在過去跟弟弟祁凱同住的屋子裡，他認為把劉薇送走就像是遺棄了劉薇，有負弟弟的託付，所以他一直沒接受菲利浦醫師的建議。

　　但劉薇的情況越來越無法掌控，現在完全不能受到絲毫刺激，對待她必須小心翼翼，否則她一定會再度出現傷害人的行為。這情況讓他不得不承認，他做錯了，他應該聽從菲利浦醫師的建議，將她轉往專業的療養機構治療才對。

　　祁碁慎重考慮醫師的提議，他想這一次雖然沒造成人員嚴重傷害，釀成不幸事件，但下一次恐怕如醫師所說的沒有這麼幸運。

　　可憐的劉薇，到現在還無法從失去摯愛的心情中平復，病情還逐日加重。

　　劉薇這樣子，叫他如何跟祁凱交代？祁凱臨死前要他好好代為照顧劉薇，他卻無力完成祁凱的託付……

　　重重地歎一口氣，祁碁心情沉重又難過。

　　算算時間，祁碁早該抵達紐約了。

　　整個上午秦依亮一直拿手機出來看，仔細注意是否有未接來電？電池是否還有電力？就怕漏接了祁碁打來的電話。

　　可是手機卻沒響過，她又擔心是手機收訊有問題，以致祁碁無法聯絡上她，還用公司的電話撥打自己的手機，試過好幾次，都確定收訊正常。

　　她的手機沒出任何狀況，是祁碁一直沒打電話來！

　　中午休息時間，秦依亮收拾好桌面，帶著手機走出公司，到附近的自助餐店用餐。

　　簡單挾了幾樣菜在盤子上，她跟著人群排隊結賬，腦海還一直惦記著祁碁。

　　「小姐，總共八十元。」自助餐店的老闆聲音宏亮。

　　「哦，好……」她回神，低頭從套裝口袋掏出零錢包，但口袋裡只有手機，沒有錢包。「老闆，很抱歉，我忘了帶錢出來……」

　　看著老闆，她尷尬的不曉得該怎麼辦？

　　「漂亮小姐沒帶錢喔，那明天再給好了，小姐常來我店裡吃飯，我認得。」老闆爽朗的替她解決尷尬，但也替她製造了更大的尷尬。

　　因為老闆的聲量實在太大了。

　　「不用了，我現在回公司拿錢包過來……」她不習慣賒賬，硬著頭皮避開大家朝她看過來的目光。

　　「秦秘書，我先幫你付吧。」一道魁梧身影從後面排隊的人群中走過來。

　　她回頭一看，是羅勁。

　　他端著餐盤，剛好也來這間自助餐店用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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