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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


  一看見沒有任何血緣關係的繼妹紀薇妮,心情瞬間千頭萬緒紛亂不已。

  在他十四歲那年,父親決定再娶,娶了紀薇妮的母親,當時他的父親明白的告訴他,不要他介入他和新婚妻子與繼女的生活,因為父親視他為掃把星,他身上背負著害死親生母親的原罪。

  就算父親已經對母親的死感到釋然,而願意敞開心房接受另一段感情再婚,卻依舊不願赦免他的罪。

  那年,父親跟繼母和年紀小他沒幾歲的繼妹,開始過著快樂的家庭生活,也在那一年,他毫不猶豫的接受了父親的驅逐,要求到國外讀書,從此孤單一個人,和父親這邊徹徹底底的斷絕來往。

  直到六年前他學成歸國創業,名氣在商業界傳開來,偶爾登上一些財經新聞的版面,這才引起了父親和繼母的注意,繼妹還主動找上門來,告訴他父親這幾年身體很不好,因為中風的關係,現在有點不良於行,生活起居都要人照顧。

  上次紀薇妮來找他的原因,是因為父親老了、身體差了,她想請求他去看看多年未見的父親,也許父親見了他之後,身體狀況會好轉也說不定。

  那時,他毫不考慮就斷然的拒絕了。

  因為他太清楚,一向視他為掃把星的父親絕對不會想要看到他,他的出現恐怕只會加重父親的病情。

  回國後這六年來,曾經被他拒絕一次的紀薇妮也沒有再來找他。

  他以為自己跟父親那邊根本就是形同陌路,只差沒登報斷絕父子關係而已,但沒想到紀薇妮在事隔多年後又找上門來。

  又要叫他去探視父親嗎?

  真是可笑!紀薇妮根本搞不清楚狀況,就算她提出一百次的要求,他的答案永遠跟幾年前一樣──

  絕不!

  一身黑色洋裝的紀薇妮,優雅迷人的從沙發起身。「叔叔他經過長年複健,去年好多了,行動不再那麼不方便,但是一年多前卻開始出現老人癡呆的症狀,後來經醫師診斷,判定他得了失智症……」

  她望著顧赫鎧的背影,那身影跟年輕時的繼父是多麼的相似,如此血濃於水的父子卻形同陌路,就因為繼父娶了她母親而讓他不能諒解嗎?

  從獨自出國念書到現在,這位繼兄都不曾探視過父親,這讓紀薇妮對他有著深深的不諒解。

  但心裡不諒解是一回事,現在繼父出事了,她有必要來跟繼兄說一聲。

  顧赫鎧沒有說話,他的臉色依舊森冷,對於父親的狀況沒有特別的想法。反正人老了難免有病痛,就算他失智症纏身,往好處想,父親想必也忘了他這個害死他心愛妻子的掃把星兒子,心裡不再對他有恨了吧!

  「顧赫鎧,你都沒話要說嗎?你難道一點都不關心自己的親生父親?就算叔叔當年沒有經過你認同就娶了我媽,你有必要恨叔叔恨這麼多年嗎?」紀薇妮火大的痛駡他這個冷情的兒子。

  若不是因為這個冷情的男人,是她繼父在這世界上唯一有血緣關係的親人,怕繼父萬一真發生了事情卻遺憾沒有見到親生兒子一眼,她根本不會來找他。

  「恨?」眯起眼睛,他透過玻璃倒影看著一臉憤怒站在他身後的紀薇妮。不愧是名模,就連生氣也美得過火,難怪時常上八卦新聞版面跟富商牽扯不清。

  紀薇妮的美貌承襲自她的母親,也難怪已經心如止水的父親會愛上繼母,從此從妻子早逝的陰影中解脫。

  父親早就從母親難產死掉的陰影中解脫,而他呢?他沒能拋掉童年被施暴謾駡的陰影,現在又被扣上不諒解父親再娶的莫須有罪名,真是夠了!

  「出去!以後別再來找我,有關『他』的任何事,我都不想知道!」顧赫鎧連叫一聲「爸」都不肯,因為他心裡的確有恨。

  「就連叔叔他走失了,現在流落到哪裡都不知道,你也無所謂嗎?你說啊!真的都無所謂嗎?」她沒走,難過哽咽的把噩耗告訴顧赫鎧,因為母親千叮嚀萬叮嚀,就算顧赫鎧再怎麼冷漠無情、態度惡劣,都得把繼父失蹤的事情告訴他。

  穿著黑色西裝的高瘦身軀猛地一震,有一瞬間他的確心驚駭然,但也僅僅一瞬間而已,他旋即恢復冷靜。

  「看來你是真的無所謂,就算叔叔死了,你恐怕也不會掉半滴眼淚。」忿忿的轉身,紀薇妮走到沙發前拿起香奈兒皮包,昂首闊步的走出會議室,頭也不回的離去。

  她今天根本就是白跑一趟。

  以後,她再也不會踏進這裡,叔叔的事她會跟母親想辦法,無論如何都得找到他才行!

  紀薇妮走了,顧赫鎧這才緩緩回頭,望向空蕩蕩的門口,空氣中飄散著淡淡香奈兒香水的余香。

  他的父親成了失智老人,一個癡呆的失智老人一旦走失了,除非好運的遇到善心人士送他到警局,否則很難找得到。

  他不明白,為何自己的心揪緊了起來?為何會為那個視他為罪人的父親感到擔心?

  他已經跟父親斷絕來往了,是父親不要他這個兒子的,他根本沒有任何理由去擔心父親。

  對!沒有任何理由,也沒必要。

  顧赫鎧壓抑下內心的惶然不安,走出會議室時又是一派的冷靜,他走向自己的辦公室,繼續埋首在公事上。

  他逼自己專注處理公事,什麼事都別想!但卻感覺心口好像被一隻無形的手指著,讓他有些喘不過氣來,腦海裡無法控制的出現父親的影像。

  父親沒有對他笑過,永遠都冷著一張臉,總習慣對他拳腳相向……

  甩甩頭,極力甩開小時候不愉快的記憶,他跟父親已經有十六年沒見面了,對父親的記憶只有他年輕時的模樣,現在呢?他是胖還是瘦?曾經俊雅的臉上早已經滿布風霜了吧?

  人總會老的,父親得了失智症,一定把他這個令人厭惡的兒子給徹底的忘了。

  這樣也好,他們父子倆再也沒有任何的牽扯了。

  顧赫鎧冷冷的笑著,但那笑意未達眼底,完全不知道自己的眼神裡浮現著一絲掙扎和猶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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