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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


  「百合,怎麼了?」冷禦覺很詫異她會加入早餐的行列。

  「沒、沒有。」她忐忑不安地度過整個早餐時間。

  過後,冷禦覺若無其事地帶她到暖房看花。

  站在溫暖的空間,她仍七上八下,不時地偷眼看他。

  「怎麼了?百合,你今天早上一直在偷看我。」「……是嗎?」

  「你的氣色很差。是昨晚沒睡好,還是染了風寒?」

  都不是,她只是……心很亂而已。但她卻脫口而出:「我們昨晚吵架冷禦覺想了好一下子,仿佛早忘了這件事。「只是意見不合而已,又不是什麼大事。」

  跟「他」意見不合,對她來說,就夠嚴重了!

  「我不想再惹你生氣了。」百合直接要求。「你可不可以直

  接叫我去做些什麼,或不要做什麼?」明確規範,就像昨夜規定她吃掉的食物分量,他落得輕鬆,她樂於從命。

  否則,她來到冷宅,沒有人安排時程,一整天都沒事情做,心中空空落落的,愈坐愈煩惱、愈坐愈心煩。

  冷禦覺微笑拒絕。「不可以。」

  「為什麼?」她不解地問。「我願意聽任你差造啊。」

  他笑吻她光潔的額頭。「這句話如果留到上床再說,我會非常高興。」

  她暗暗記下。

  「但是,平常時候,你必須自己找事情做。」

  「我能找什麼事情做?」她完全被動、完全無助,每天除了見到他、跟他在一起很窩心之外,其他的生活形同空白。

  但並不是她要自己空白,而是她手裡根本沒有調色盤。即便有,她都下曉得該怎麼為自己的生活上色。

  她這輩子受到的支配與命令已經太多了,多到習慣、多到麻木,多到任她抉擇,也不知從何選起。

  「我……找不到。」她羞愧承認。

  「如果你在乎我,你就一定找得到事情做。」他堅持到底。

  其實他不懂,對不對?她切切地凝視著他。

  他不知道,對她來說,籮子裡的生活相對輕鬆,籠子外的世界,自由反而像是嗆進肺腔的水一樣,會令她窒息。

  「我……很在乎你,但我不知道要從什麼地方開始著手。」

  他耐心引導。「百合,關鍵是『嘗試』不是『一開始就做對』。」

  「我……」

  「我並不是為了要改造你,才把你帶出來的。我要你活出自我。」

  這就是他無法要她往東,往西的原因。他希望她做任何事都發源於「她想」,而不是為了「討好任何人」,包括他。

  沒錯,他有很強的佔有欲,但佔有欲並非支配欲,他不要她言聽計從。

  「什麼是『活出自我』?」她愈聽愈糊塗。

  「就是,你想躺、想睡、想看書、想散步,不管你想做什麼,都隨你,你高興、你想要、你喜歡、你快樂就好。」

  問題是,她根本就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想做什麼啊?

  以前,她的生活被規律化丁,給她一段空白時光,她只會發呆。

  他親她一-蔔。「我去換個衣服,準備上班,你劍門口送我。」

  這意味著她又要空白一段時間。「好。」她坐在原地,正襟危坐。

  冷禦覺進入主屋內,梳洗過後,再踏回暖房,她的姿態還是跟剛剛一樣,沒有絲毫的改變。

  一瞬間,他有種強烈的無力感。

  百合就像菟絲花一樣,只能依附著他而喜怒哀樂。

  他在她身邊,她可以有元氣、有活力,可以紅光滿面,可以活得像一個真真實實,有血有肉的女人。

  他不在她身邊,她就空空渺渺,宛如未點睛的牆上飛龍。

  他終於明白,最重要的並不是百合為他綻放,而是她必須為自己綰放。

  但,他能怎麼做?

  如果連她自己都無法跨出第一步,他還能怎麼幫她?

  日子就像車輪陷在泥沼裡,空白打轉。

  一開始,冷禦覺常常打電話回來,要百合接聽,但只聽出她的空寂。

  後來,他改為側問下人,得到的答覆都是百合在發呆。或者在主臥室,或者在起居室,或者在圖書室,或者在暖房,只要是沒有人的地方,都可以發現她在發呆的身影。

  她沒有言語、沒有表情,所有情緒都鎖住,難以解碼。

  他想起吉川孝太郎。雖然痛恨這個男人,但他必須從他下手的地方,找出如何挽救百合的辦法。

  吉川有效地控制住百合,在她身邊安插四個人手,都在監視百合一舉一動。玉子,是女性長者的角色。武忠看似兄長,其實擔任保鑣。片桐只是粗工,但百合一直被軟禁,要維持一個院落的修繕整潔,與其讓外人進進出出,不如找個人長期地宿在那裡。

  至於遠野早苗,她和百合幾乎同齡,十二歲起就伴著她,她擔任什麼樣的角色?冷禦覺陷入苦思。

  除了女傭外,她一定有特別之處……他仔細推敲,突然靈光一現。

  遠野早苗擔任的是同儕與好友的角色。不管是誰都一樣,有些事,就是不會對長者說,這類的事情,就只有傾訴給身邊的朋友聽。

  而遠野早苗是另類監視者,負責窺探百合的心理。

  吉川把百合的情緒給鎖住了,又安插了遠野早苗這把鑰匙,直接掌握百合的心理。

  冷禦覺想到一個人可以勝任早苗的角色,那人機智多謀又開朗外向,個性多面化。如果有這人陪在百合身邊,或許可以讓她不再那麼封閉。

  換言之,這人將取代遠野早苗的部分功能,但他不打算監視百合。

  重點是,這人必須沒有「任務」在身。

  他想了想,終於按下一組電話號碼。

  「我回來了!」一個美麗的女子一進冷宅,就熱情地抱住羅蘭夫人。

  「你這孩子,怎麼也不叫司機去接你?」「我能自己回來就回來羅。」她的熱情仿佛讓這棟宅邸蘇活起來。

  「嘿,幫我把行李送進房裡,好嗎?」她熟練地叫住從旁而過的下人。

  「沒問題。」連下人看到她,都顯得神采飛揚。

  「先過來喝點茶。」羅蘭夫人熱切招呼。

  百合悄悄地避開去,心,有點虛。

  她從來沒見過羅蘭夫人如此真切的微笑,也不知道那個女人是從哪裡來。那豔麗的女人就像原本就是這個家的一分子,所有人都接納她、喜歡她,反觀自己,卻完全不能融入。

  難道……她是冷禦覺很特別的「誰」?

  停!她要自己別想下去。既然沒勇氣追尋真相,又何苦庸人自擾?

  「百合,留下來跟我們一起喝茶。」羅蘭夫人的叫喚,拖住她的腳步。

  她只好乖乖回座,發現那美麗的女子正在觀察她,而且毫不避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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