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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二


  來人也不含糊,當即也變,不僅和音一絲不差,而且簫音始終醇厚清晰,綿延相傳。能做到這兩點者,除了須是一位樂之高手外,還必須精於內功。冷若煙暗暗猜測:此人必不是個簡單的人物。

  慕容如風「錚」的擊出最後一個琴音後,微笑著對簫音所來的方向大聲道:「七哥,如風服你了!」

  隨即,從湖上傳來朗朗笑聲,小舟漸進,未停靠于大船邊時,船上之人便一躍而起,如江風般迅捷,卻又極其輕巧的落於大船的船舷之上。來人對著船上所有的人拱手一禮:「抱歉,我來遲了。」

  冷若煙此時才看清來人,那是一個身著白色長袍的男子,袖口尤其寬大,手執一隻碧玉長簫,容貌與慕容如風竟有七分相似,但氣質卻別有天成,顧盼之間神采飛揚,好像除了天地,眼中再不會有任何的人和事可以掛懷。慕容如風既然喊他做「七哥」,那此人就一定是被世人奉為「畫神」的慕容雨了。

  冷若煙冷眼旁觀他的到來,他卻先看向冷若煙這邊,而且直接便走近到她身邊,毫不掩飾地仔細打量著冷若煙,露出善意激賞的眼神:「想必這位就是冷姑娘了?真是堪稱人間絕色啊。」

  如此坦白直率的稱讚,一點也不避諱世俗的眼光,慕容雨一出口就讓冷若煙吃驚不小。

  慕容雄身為長兄,皺著眉道:「老七,你這個說話不過腦子的毛病怎麼還不改啊?」

  慕容雨哈哈一笑:「常言道: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嘛。」

  慕容如風則為他對冷若煙的讚語感到高興,道:「能得到七哥你的稱讚必然不虛。若煙,改日應請七哥為你做一張畫。」

  冷若煙依舊冷眼無語,慕容雨也不介懷,又看向慕容雪:「六妹,最近身子好點了嗎?」

  「謝七哥惦記,我很好。」慕容雪回答的很是莊重客氣,對於親人的詢問而言,已經有些過於生疏了。

  慕容文源在遠處發話道:「老七,差人三催四請的,你怎麼今天才到?甚至誤了昨天向你姐夫敬酒。」

  慕容雨一展袍袖走過去,面無愧色,甚至還有幾分得意:「我在嶺南發現一處絕妙的山景,每隔三年才得一見,實在不願錯過。」他順手舉起旁邊桌上的酒杯,向杜宇文一敬,道:「姐夫,七弟向你賠禮了。」

  大概是杜宇文對他的言行放縱早已習以為常,也舉起一杯酒,與他碰杯同飲而盡。

  聽到慕容雨又去與別人寒暄,慕容如風靠近冷若煙,悄悄解釋道:「七哥性情直爽,你不會介意吧?」

  冷若煙並未回答,卻突然騰身而起,躍出船艙,以湖上的各個船隻為踏板,躍上湖岸。

  「若煙!」慕容如風聽到其他船家的驚呼,以為冷若煙是要突然離開,恨自己身在湖心無法去追,卻不料身側忽有人抓住他,然後是七哥慕容雨的聲音:「看看去!」緊接著,他們也同樣躍出了遊船。

  冷若煙是因為聽到湖畔似有女子的哭聲而去的。她本來是不關心旁人事的,但這哭聲過於淒婉,好像……她已故去的娘。

  此刻岸上正有一位婦人死命拉住一男子的衣角,邊哭邊求告著:「求求你,回家吧,家裡的婆婆女兒都在等你呢。」那男子則很不耐煩道:「你少煩我了,耽誤我贏錢的話,看我怎麼收拾你!」女子依舊悲泣著:「別再去賭錢了!家裡已經沒東西可賣了!」男子一瞪眼,一腳踹開婦人,大喝道:「沒得賣?逼急了老子就賣你!滾一邊去!」

  婦人被踹的站不起身來,但仍伏在那男子腳前苦苦哀求。男子還想抬腳再踹,冷不防被人「啪」的打中一個耳光。男子一下被打懵了,四下環顧打他的人,卻突然被一道寒冷的劍鋒搭至頸上,一個比劍鋒還冷的聲音在他身側響起:「賣家賣妻,嗜賭成性,留你這種人活在世上簡直多餘!」男子驚悸的腿腳發軟,脖子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嚇得說不出話來。倒是他妻子,轉而向他身後之人連連叩頭求情:「女俠,求你放過我丈夫吧!求你了!」

  冷若煙眯著眼睛看著那婦人:「你為他求情?你可知天下男人俱薄悻?!」

  「可他終歸是我丈夫啊,我們一家老小還要指靠他過日子呢。求您放了他,求您放了他!我給您磕頭了!」婦人頭如搗蒜般磕個不停,冷若煙瞪視她良久,驀的撤劍而退,轉回湖邊。

  湖畔,慕容如風與慕容雨並立,兩人皆耳聞目睹了剛才的一切,聽到冷若煙走近,在兩人擦肩之時,慕容如風忽然沉聲道:「若煙,我想……有件事必須和你澄清。」

  「什麼?」冷若煙站住,發現此刻的慕容如風臉上有種從未見過的嚴肅。

  慕容如風好似在凝望她一般,深情地說道:「天下男子並非皆薄悻的。」

  冷若煙在一瞬間為他的「目光」與話語所震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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