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潔塵 > 魂系塵香 | 上頁 下頁 |
五十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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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蘇銘塵為他也斟了一杯茶,「羅將軍要陪我一起等嗎?」 羅虎斬釘截鐵道:「你不會等到她了。她也不可能來。因為我已經把你的真實身份告訴了她,她現在恨你恨得要死。」 蘇銘塵的笑容凝滯在唇邊一瞬,卻立刻恢復如常,「我知道她會來的,以她的性子,就算恨我也會親自跑到這裡來當面向我問個清楚明白,絕不會甘心只聽你的一面之詞。更何況,她也未必會在乎我有什麼身份。倒是羅將軍,氣勢洶洶的追蹤而來,終於決定殺我了?」 羅虎的眼中殺機已起,桌下的手已緊緊抓住劍柄,「不錯,若是以前,我再討厭你也還不至於取你的性命,但是現在我既已知道你是永信王的三子,崇禎家的皇親,就決不能留你在世間多活一日了!我寧可她恨我一輩子,也不願見你毀了她的一生!你也莫怪我心狠,要怪只能怪你一開始就投錯了胎,成王敗寇,你只有死路一條!」他喝聲中聳然抽出長劍直刺向蘇銘塵的心口,蘇銘塵面不改色的躲也不躲,眼看就要刺上之時,從旁邊橫插過兩柄長劍將他的寶劍死死封住。羅虎一驚,側頭去看,原來是坐在東頭的兩名男子出劍相攔。他撤回自己的劍,盯著對方喝問:「你們是什麼人?」 那兩人沒看他,只看蘇銘塵,一人開口問道:「您是永信王的三子?」 蘇銘塵對於他們突然插手也頗為奇怪,聽他們問話,苦澀的笑答:「我但願自己不是,免得牽扯進這無謂的王權之爭。」 那兩人聽後,對視一眼,忽然一起向他長長一揖,如臣子向君主行禮,態度十分謙恭,這反倒讓蘇銘塵和羅虎都是一愣。 蘇銘塵站起身,以禮相還,問道:「二位是誰?可否見告?」 其中一人回答:「可以,不過請待我們殺了這人再說。」他二人雙劍齊出,一同攻向了站在旁邊的羅虎。好在羅虎早有防範,舉劍相迎,邊打邊高聲逼問:「你們究竟是誰?」那二人只是沉默著與他纏鬥,並不回答。羅虎不愧是李自成身邊的一員猛將,打了很久都未見敗跡露出,打鬥中只見雙劍一上一下分刺向他的要害,他輕叱一聲,猛然間騰身翻起,躍至兩人身後,回劍一掃,將他二人的頂帽同時劈掉,橫劍一架,突然冷笑著大聲道:「原來是你們!新樂侯劉文炳、駙馬都尉鞏永固!」 被喝破身份的兩人也在此刻同時停手,那兩雙眼睛中竟是仇恨的怒火,劉文炳先道:「你如何看出我們的身份?」 羅虎道:「早聽說崇禎身邊的新樂侯和駙馬都尉合練陰陽無極劍,剛才你二人的劍法相生相補,除了無極劍試問天下還有第二套這樣奇詭的劍法嗎?是你們自己暴露身份,倒並非是我眼尖。」他瞥著身旁的蘇銘塵,又道:「難怪你們剛才會向他行禮,原來是把他當作了老主子。」 鞏永固重新向蘇銘塵見禮:「請小王爺恕我二人剛才隱瞞身份之罪。」 蘇銘塵答:「二位客氣了,我是罪臣之後,家父早已被削位賜死,王爺之尊並不相配,如今我只是一介庶民了。」 劉文炳執意道:「老王爺雖然過世,但您終歸是皇家血脈,禮不可廢。」 羅虎在旁連連冷笑道:「好好好,本來我只要抓他一人,偏你倆又從天而掉,這大功看來我是立定了,是你們束手就擒,還是要我多費道手?」 劉文炳道:「羅將軍自恃武功高強,可以一口氣將我三人全拿下嗎?」 鞏永固已經急紅了眼,對劉文炳道:「侯爺還和他費什麼話?若不是他們李自成一干人等造反,如今我們豈會落得國破家亡的淒慘境地?今天我就是拼得一死,也要殺了他為公主和萬歲報仇!」 門外此時又進來一人,提聲高喝道:「打打殺殺,恩恩怨怨,你們就不膩嗎?」 蘇銘塵看到那人進來,啟唇一笑:「還當你真不來了。」 羅虎看到她卻臉色一變,道;「你,你怎麼還是來了?」 來人正是葉香情,聽羅虎這樣問她,緊繃著嬌容道:「我早知道是你告的密,否則闖王不會攔在路上,你以為他就能攔得住我嗎?」 蘇銘塵看她渾身都被雨水澆透,皺了一下眉道:「你去換身衣服吧,天寒容易著涼。」 葉香情聽到他竟然會說出這樣關切的話語,眸光陡然亮了許多,羅虎卻在旁搶先駁斥道;「蘇銘塵,你此刻又來充什麼好人?你把她騙來這裡究竟安的是什麼心,難道以為別人就猜不出來?」 葉香情回身冷冷道:「你屢次三番找他的麻煩,你又安得是什麼心?」 羅虎深吸一口氣,重重的一點頭:「好,既然你對他執迷不悟,我也不怕傷你的心,索性說開讓你明白。你以為他在這裡等你是想和你一起遠走天涯嗎?你就不想想他為何會對你的態度轉變如此之快?他無非是想騙得你做他的護身符好離開這裡。因為他知道自己的身份之謎隱藏不了太久,一旦被發現就有性命之憂,有你在身邊,大家礙著闖王的面子不敢動他,他就可以順利逃走。以他的聰明絕頂,隨時都可以將你甩下。你這樣傻傻的跟他走,真是被他賣了還不自知!」 葉香情身子一晃,臉色刷白,雖不肯承認,但心中的確已被他這段話有所動搖,回身凝視著蘇銘塵的雙眼,字字逼問:「他所說的是不是真的?」 蘇銘塵的臉上褪卻了所有的笑容,端著茶杯的手停在唇邊許久,眸深無底,看不見任何的波瀾。葉香情只覺得自己仿佛等了幾百年,才終於聽到他的回答:「的確如此。」這聲音清晰優雅如舊,卻是她這輩子所聽到過的最殘忍的一句話。她抓緊了桌邊,指尖幾乎嵌進桌內,銀牙死死咬住下唇,咬得滴出血來都不自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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