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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七


  木挽香的眸中陡然射出兩道寒光,背靠帳簾,眼睛直勾勾地瞪著片刻間已似換了一人的韋超——他臉上雖然還有笑容,但笑得陰險狡猾,眼中混濁的目光已經亮得逼人。他直起腰來,看著木挽香就像老貓看已被銜在自己口中的老鼠。

  「哼哼,木姑娘以為我是酒色之徒所以就小看我了,是嗎?從姑娘上山時起,我就已對姑娘起了戒心。我在江南呆了多年,對姑娘這樣出身女子的性情豈能不知?就算姑娘在揚州受了諸多委屈,一個尋常的歡場女子又怎麼有膽跑到戰場的前沿?又在我這山頭之上肆無忌憚的到處閒逛?而是早就應該躲在揚州那座脂粉樓中裹著錦被,熏著香爐,瑟瑟發抖去了。」

  木挽香的目光越來越冷冽,聽他說完,淡淡微笑:「韋超,我的確是小看了你,原來你這一副酒色之徒的外貌都是裝出來給人看的?」

  韋超獰笑道:「你既然也在別人手下辦事,就應該知道做人臣下者最重要的保命秘訣就是韜光養晦,收斂形跡,若自視聰明而到處招搖,一定是活不久的。」

  木挽香哼笑道:「自我到揚州後,一路所見,徐敬業手下恐怕只有你還算是個人物。可惜命不久矣,否則也能成為一代梟雄。」

  「謝姑娘的贈言。不過姑娘一定會死在我前頭,我能不能成為梟雄,姑娘就到地下去看吧。」他雙眉一擰,陰冷的眸光似要將木挽香刺穿,「嗆啷」一聲右手抽出腰間長劍,探左手向木挽香抓來。

  木挽香再次旋身避過,環顧四周,見沒有可以抵擋之物,而韋超之劍也已近在眉前,忽然輕笑著微抬高聲音呼道:「那個信誓旦旦要護我周全的人,還不肯出手嗎?」

  韋超一愣,停步不前,轉而想到這或許是她的脫身之計,冷笑道:「你就是叫玉帝王母也沒用了。」

  從帳門外倏然如電光飛進一人,劍光閃閃,如夜中白虹,朗朗笑道:「玉帝王母算得了什麼?」韋超只覺寒風臨近,剛剛側身要閃,已被身後的劍鋒劃破了衣袖。他大駭,轉身欲奔逃出去,剛剛張口要喊:「有……」木挽香已搶過莫忘塵的長劍,一劍刺穿了的他的後心。鮮血噴濺四處,韋超直直地撲倒在地,了無聲息。

  「外面可還有人?」木挽香沉聲問道,悄悄貼在門內向外看。

  「不用看了,若有人,早就闖進來了。韋超雖然是個聰明人,可是太過自負,隻身來見你,故意把兵卒支開。恐怕他的本心除了揭穿你的真面目外,對你還有苟且之意,若有人在帳外聽著,就不方便動手腳了。」

  木挽香回頭看到莫忘塵正在抽回插在韋超身上的長劍,而且神色不太愉悅,道:「若嫌那血跡汙了你的寶劍,回頭我再賠你一把就是了。我若不殺他,你我今日都逃不掉。」

  莫忘塵還劍入鞘,「你殺他的確是情勢所迫,可我看你最初看他的眼神就已經殺氣隱隱,就算他剛才沒有逼迫你,恐怕你今晚也是要留下他的命的。」

  木挽香瞪了他一眼,「要說教嗎?」

  莫忘塵一笑道:「不敢,此刻還是保命要緊,趁沒人發現這邊的情況,我先帶你下山吧。」

  兩人一前一後,趁夜色順小路悄悄下了都梁山。回頭看去,山後各處營帳燈火搖搖,平靜如昔。

  …… ……

  「剛剛走得太匆忙,忘了應該叫上裴朗,否則待到山破之日,他必定會命喪敵手。「莫忘塵回望了一眼山頂,頗有躊躇。

  木挽香只冷淡說道:「若想扶危救困,這滿山的士兵和揚州的眾人都要救,你救得過來嗎?」

  莫忘塵回望著她,微皺著眉,「究竟武后好在哪裡?會讓你如此死心塌地為她賣命?」

  木挽香一揚首:「我們都是女人。」

  莫忘塵一挑劍眉:「就因為如此?」

  「如此就夠了。」木挽香朗聲而答,「我不信這天下就不能有女子掌控,若掌控它的千古第一人就是太后,我願意做為她獻身的鞍前小卒。哪怕天下無人知道我,至少千百年後,人們會記得,曾有一位女子與男子比肩,不,甚至遠勝鬚眉,以一人之力獨挽狂瀾,成就千古偉業。」

  「雄心壯志。」莫忘塵歎謂,「就憑你這份豪情,就已經讓天下的無數男兒為之汗顏了。」略停一下,轉而問道:「現在要去哪裡?回揚州嗎?」

  木挽香看著遠方,硬生生答道:「這不關你的事。謝你今晚救我一命,容後再報。」

  見她要走,莫忘塵猛將她拽回,逼她看著自己:「為何你就不能明白?我所要的,不是容後,而是眼前!若和你在一起是浪跡天涯,做一對神仙眷侶,我不在乎是否命懸一線,但你這樣為別人賣命而從不顧及自己與身邊人的心情,究竟能有多快樂?」

  木挽香正視著他,一字字問道:「莫忘塵,我的心情是否快樂與你有何干係?早說過,你我萍水相逢,並無任何瓜葛,是你總在對我糾纏不休。什麼神仙眷侶,浪跡天涯,只不過是你的妄想罷了,況且你也選錯了對象。我與你,兩不相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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