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潔塵 > 魂系塵香 | 上頁 下頁
二十九


  「和你有什麼好說?」木挽香鄙夷地一笑。

  莫忘塵則笑道:「你既不相信我非揚州之人,乾脆就開誠佈公的和我說說戰局如何?」

  木挽香眼光一閃,瞪著聽他說下去。

  「你剛剛打下信鴿,本可截斷他們送出的消息,令他們耳目受制,消息不暢,對戰事部署也有阻滯,這是絕佳的立功機會,卻為何又將信函原封歸還?著實令我不解。」

  木挽香盯了他許久,只見他眼中清澈一片,笑容真誠,沉默半晌,忽然靜幽幽道:「唐之奇那一干蠢人能想出什麼奇思妙計?不過是個讓他們儘快入地府的死辦法罷了。我若截斷這條消息,反而是助了他們一臂之力。」

  「哦?」莫忘塵眸中露出詫異的表情。

  想起剛才那封信,木挽香掩飾不住嘴角心底的嘲諷,竟也不繞圈子,索性說給莫忘塵聽:「唐之奇妄想憑藉高郵的天然地勢與洛陽軍一搏,他們只顧看到高郵的地利易守難攻,卻未曾想到那裡不過是座空山,若敵人只守不攻,阻斷他們的糧草來源,不出月餘,軍中必然自亂,倒時候還要人打嗎?恐怕一個個舉起倒戈,自顧逃命都來不及呢。」

  莫忘塵聽著慢慢點頭,「揚州軍倉促形成,其實不過是烏合之眾,禁不起一點風吹草動。領軍之人在兵法上又好大喜功,不求甚解,若會敗北也決非天意,而是自取滅亡了。」

  木挽香眸光流轉,見他真不似敵方之人,對他的惡感也少了幾分。原本是將短匕握在手中,只待他神色稍有不對,就一下刺進他心口,現在這層戒備也減了幾分。

  莫忘塵還在笑道:「聽你分析起來也頭頭是道,對戰局可謂精通,若你是個男子,大概早就是領兵打仗的將軍了。」

  木挽香禁不住又冷笑一聲:「我是女子又怎樣?難道便比不過你們男人嗎?誰說女子就不可以當將軍?」

  莫忘塵笑著致歉:「是的,是我孤陋寡聞,倒忘了還有個替父從軍的花木蘭也是巾幗英雄。」

  木挽香依舊不悅,看著自己手中的短匕,低低自語:「花木蘭雖是女中豪傑,但行軍打仗還是要做男子裝扮,這仍是對女子不公。其實若能做個紅粉將軍,豈不更加倜儻風流?」

  莫忘塵在旁拊掌:「紅粉將軍,立意不俗,難怪你會是武后身邊之人。」

  木挽香的眸中突然刺出一道寒光,瞥了他一眼,聲如沉冰:「你若想借我之言去報功領賞恐怕也是妄想,我隨時都可取這督府之內任何人的首級。太后的大軍即刻兵臨城下,到時候就算是有一百個唐之奇恐怕都不夠砍!」

  莫忘塵抱臂胸前,笑若春風:「女孩子說話殺氣如此之重。我又豈是長舌之人?你們兩邊之爭,我是兩不相幫。我早已守定八個字:只聽不說,只看不做。」

  木挽香的眼中殺氣森寒:「我若要殺人,你也不攔嗎?」

  「看是何人了,若是該死,我決不攔你,若情有可原,少不得還是要出手救人一命。人身肉成,活到百歲皆不易啊。」莫忘塵似笑非笑,半帶嚴肅的一張俊臉令木挽香看得又是火起。恰好聽到外側有人在尋她:「木姐姐去了哪裡?」

  她最後又瞪了一眼莫忘塵,理理鬢角,展展長裙,昂首走了出去。

  莫忘塵在背後目送著她,笑容始終不褪。

  …… ……

  徐敬業果然不愧是出身將門,行動如風,兩日內就趕回揚州城外,屯兵高郵。徐敬業之弟徐敬猷領兵駐守淮陰,而別將韋超駐守盱眙,果然是屯兵於都梁山上。

  揚州城內因城外有人坐鎮都寬心不少,士氣鼓舞許多。而最愁眉不展的便是裴朗了。他一心想趕回洛陽,卻因在唐之奇那裡不軟不硬的碰了釘子而不好再開口,心中也知若此時回去,會被人笑為膽小怕事,一口氣頂在那裡,更不能再說什麼了。他本是一介書生文士,對用兵之事不甚精通,在揚州城內也就只有駱賓王能與他交好,因而常常去找駱賓王排解心緒。

  這日,駱賓王和唐之奇去巡視四城的部署防禦,裴朗獨處府中覺得寂寞,便溜溜達達從前門轉到了後門。在後院園中,恰好看到莫忘塵,不禁驚喜喚道:「莫兄好興致,幾日都不見人,原來躲在這個清幽之地,獨自享樂。」

  莫忘塵這幾日冷眼旁觀,對這個單純的年輕人也頗有好感,笑應道:「我不過是個外來人,不問世事,向來閒散,比不得裴公子身負重任,擔當大局,想見也難啊。」

  裴朗聽後神色黯然不少,擺擺手道:「別提什麼重任大局,我也只是個傳話筒而已,若非姓裴,你看滿城的守將有誰看得上我?和莫兄相比,我差的遠了。」

  莫忘塵見他如此容易向別人吐露心事,更覺得這人質樸可愛,值得一交,遂笑著安慰:「你終還年輕,待有時機展露,自然是精華難掩,看有誰敢小覬?此刻不必將這些事太放在心中掛懷了。」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