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潔塵 > 鶴舞九天 | 上頁 下頁 |
二十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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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月奴?」他皺著眉念出這個名字,「她居然還沒有死?」 獨孤鶴的聲音在空中回蕩:「讓她親眼見證我們這最後之戰,也不枉她認識你我一場。」 楚天舒嘿嘿冷笑:「你夠狠的,居然把她折磨成這個樣子!」 「這是她應得的。比起你將得到的,這懲罰或許太輕。」獨孤鶴的坐姿安然,但屋中的殺氣已越凝越重。 斜眼間,楚天舒看到在屋角的床榻上側臥的沈心舞。她顯得極為虛弱,但神志清醒,同樣在靜靜地關注兩人。 楚天舒一指沈心舞,努力展開一個笑容:「我聽說她是為殺你而來,你敢把她帶在身邊真是勇氣可嘉,不怕重蹈覆轍嗎?」 「不勞費心。」獨孤鶴淡淡答,「這世上無人能用同種方法傷我兩次。」 楚天舒哈哈笑道:「我倒忘了,練成銅皮鐵骨的獨孤鶴,自然不會為情所傷了。想來她十年前在你身上下的『歸來去兮』……你也已解了吧?」他嘴上說得輕鬆,心裡卻很是緊張,這是他最後的武器。但見獨孤鶴的唇角輕揚,他的心立刻沉到穀底,知道這最後的武器也失靈了。於是他強笑著緩和自己的心態:「你大病初愈,我也許不該乘人之危的。但今日之戰已勢在必行,令我實在為難。」 「你的廢話還真多。」獨孤鶴緩緩從座中站起,修長的手指漸漸露在袖外,它們當中的每一根,都是殺人的利劍。每一劍的刺出,都已代表武學的極致和巔峰。 屋外的天空似乎開始陰霾,連屋內都陰暗得看不清人物。擴大的殺氣開始緊縮,每個人的心頭都驟然閃過幾道電光,將人心照亮。 心明的那一刻,就是出手的最佳時機。 劍氣刺出,雪衣飛舞。優雅如仙,尊貴如神。 黑色的勁風盤旋,好似一團黑色的霧。幽魅如鬼靈,淒惋似斷腸。 如歌一般的決鬥。 獨孤劍法的絕妙在於「獨孤」二字,有著舍我其誰的霸氣,更有著獨步天下的孤傲。像那牆角的梅花,從不屑與百花爭春,只在寒冷的冬雪中綻放著它無邊的清冷芳華。翩然的雪衫恍似片片凋落的花瓣,有著難以形容的清貴與淒美。 零落成泥碾作塵,只有香如故。 而魔域的武功卻是由痛苦與仇恨化煉而成。充滿了惡毒的詛咒與淒厲的怨怒。 綺麗的招數中有種讓人心傷的悲愴。好似墮入地獄無法自拔,任烈火焚身,煎熬過百年千年。 於是那怨氣越積越深,無法自解,無法轉移。只有將對手的性命奪取,看到仇恨的鮮血飛濺才能有一絲一毫的快慰。 這是神與鬼之間的聖戰。豔絕塵寰,又慘不忍睹。它們埋葬了所有的快樂與情感,湮滅了塵封的往事。這一刻的快樂只是在迎接下一刻的痛苦。 勝了?敗了?一念之間罷了。 「啊——!」一聲尖銳的慘呼刺破空氣,卻並非來自決戰的兩人。 所有的目光都投向聲音的來源:那個剛才還伏在地的女子柳月奴。 一直都是茫然空曠的眼神開始有了光彩,她慢慢的從地上爬起,踉蹌著走向兩人。 決戰的兩個人突然收手,同時瞪視著她。 她一步一步來到兩人中間,一下沒站住又摔倒。無人扶她。 她仰起臉,看著面前的男人,輕喃:「鶴!你還在這裡?」她的記憶早已錯亂,眼前的一幕與十年前何其相似,她已分不清過去和現在,以為十年前的那場大戰延續到了今天。 獨孤鶴依舊同十年前一樣,以冷漠寡絕的眼神回應她。 於是她明白,他們之間的一切都已結束,曾經美好的感情皆付之一炬。她迷亂地看著自己的雙手,正是她親手毀了原本屬於自己的幸福。從她盜取劍法被他發現的那一刻起,其實她就知道他們之間的一切已經毀滅。但是她仍心存希望,希望他能念在舊情,肯破鏡重圓。 她錯了,錯了整整十年。背叛他的人,最後的下場就是被他永遠的憎惡和拋棄,即使是曾被他愛過的人,也是一樣。 顫抖的睫毛中有淚珠滑出,順著臉龐落到地面。沒人可憐她,她也沒有繼續生存下去的意義了。 這裡是劍閣,十年前他曾帶她來過,告訴她這裡所有的一切都是他的珍寶,包括她在內。如今呢?她當然不再是什麼珍寶,也許連草芥都不如吧? 順手抽過一隻長劍,欲橫劍自刎。一隻修長的手突然握住劍柄。她驚喜地看著那手的主人:獨孤鶴。用眼睛問他:你還是捨不得我死,是麼? 「別弄髒了我的劍!「他絕情地回答將她的心撕個粉碎,最後的希望也破滅了。她不僅沒有死的權利,連死在他劍下的權利都沒有。 旁邊有位少女對她伸出了手,那柔雅純淨的臉似曾相識。 她呆呆的問:「你是誰?」 少女苦澀的笑:「我是獨孤雁,柳姐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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