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潔塵 > 碧雨幽蘭 | 上頁 下頁 |
三十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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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明天我還有事要忙,黑鷹門那邊尚未拜望,等我有了空,再登門向幫主致歉。今日就不多加打擾了,告辭!」 慕容雨來去匆匆,如一陣風般,不敢多加停留便離開了紅袖幫。 如何去見宮瑾成為困擾慕容雨心頭的一塊石頭。因為君碧幽和皇帝的兩層關係,他深信宮瑾如今對他抱有很深的成見,再加上斷指之痛,真是剪不斷,理還亂啊。 就在心緒煩悶之時,第二天他無意識地獨自去逛臨城最大的一座廟宇:青雲寺。 儘管現在外面下著細雨濛濛,但廟裡依舊來往著眾多的善男信女,香火鼎盛,這令他一下子回憶起在清州時與君碧幽同逛那裡寺廟的情景。只可惜是景物相似,伊人不在。 從不信神佛的他不由自主地點著了一炷香,立定於佛像前,抬頭仰望高高在上的佛像,喃喃自語:「你每天要應承多少人的心願?難道個個都能達成嗎?都說臨時抱佛腳,我這炷香或許是燒得晚點了,但倘若你真的有靈,就請指我一條明路,莫非是緣斷今生?亦或許是有緣無分?為何我不能與她在一起?」一個人嘟嘟囔囔半天,忽然又笑了起來:「和你說這些做什麼?除非你真能化身成她走下來。求人不如求己,這麼簡單的道理我怎麼都忘了?」 驀地想起君碧幽曾說過的一句話:「其實做人本就應是隨性而為,想哭就哭,想笑就笑。泥胎終不過是人做的,若被這些死物束縛住了手腳,活得豈不無趣?」想到這裡,便又笑了:「她竟比我還有遠見。」不自覺地吟出四句詩:「昨日我為山中客,不羨鴛鴦不羨仙。今朝散發乘舟去,桂棹獨槳訪青蓮。」無奈地搖搖頭,「那老和尚說的話真的應驗了,一個『獨』字真要讓我倍受煎熬之苦啊。」 「若無苦中苦,哪為人上人?要采青蓮也是需要一番磨練的啊。」身後傳來一個戲謔的聲音,竟是那般的耳熟。慕容雨詫異地回頭去看,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盈盈立於自己面前的人竟是君碧幽! 只見她風采依舊,只是鬢髮微亂,衣裙上還有不少的水漬,似是在雨中匆匆而來未作防範,但嘴角噙笑,眸如晨星,實在是美得炫人。 慕容雨呆怔片刻,忽然疾步走過去,一下子抓住君碧幽的雙手,急問道:「真的是你?碧幽?」 君碧幽盈盈一笑,也不抽回雙手,只羞澀地低聲道:「這裡這麼多人,怎麼說話?」 慕容雨忙將她拉出青雲寺,尋一僻靜的小亭子中方才停佇,凝望著她的眼神中滿是狂喜:「你怎麼會來這裡?」 君碧幽坦言:「我聽說你來這裡,所以來見你。」 「你是為我而來?」事實擺在眼前之時,有時卻未必敢去承認。 君碧幽含羞點點頭。 慕容雨的手抓得更緊,吞吐著再問一句:「你來找我……是為了什麼?」 君碧幽迎上他清亮的眸子,輕笑道:「是為了告訴你一句話。」 「什麼話?」慕容雨心中想聽得簡直發狂,手心一個勁兒地出汗。 君碧幽道:「以後再畫青蓮別忘了將詩改改。」 「改詩?」慕容雨一頭霧水。 見他不懂,君碧幽低笑著悠悠然道:「若以熱血拼著色,青蓮幽谷更多愁。」 「碧幽!」慕容雨激動地聲音都要發顫,再也不顧忌什麼,將她深深拉進自己的懷中,君碧幽的雙手輕輕環上他的腰,微笑著將頭靠在他的肩上…… 亭外細雨迷蒙,亭內濃情似火…… 坐在亭中的兩個人,身子依偎在一起,四手互握,低著頭訴說著彼此間的喁喁心語。 「有件事我一直想問你,」君碧幽道:「當日在慕容山莊,有天我去歸雪廬,聽見你在湖對岸吹了一下午的《泛滄浪》,是有什麼心事嗎?」 慕容雨促狹地一笑,並未正面回答,只是引用了《詩經》中的話:「兼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 君碧幽眼波一轉,故作怒容:「原來你是在故意擾亂我的心神。從那時起就打起了我的主意了?」回身做勢欲打,慕容雨笑著握住她的拳頭,道:「我苦心一片,你應該感動才是啊。」 君碧幽今生頭一次與男子這麼親密的接觸,輕聞著從他身上散發出來的男子氣息也是一種享受,但又令她想起一件事來:「你可知我最初鍾情的對象並不是你。」 想來他一定詫異,誰知他竟不假思索地答道:「我知道,是如風嘛?」 這反令她吃驚了:「你從何得知?」 慕容雨深沉地笑笑:「第一次遇見你時,你看我的眼神中滿是驚詫困惑,好像曾在什麼地方見過我似的,但又似乎在從我身上找尋另一個人的影子。我確信自己之前對你毫無印象,而家中如風與我的外貌最是相象,於是那時我便猜測,你可能是見過如風。後來我每次見你看如風的表情都很複雜,就斷定你對他的感情非同一般。」 「你既然知道我心裡的事,難道就不緊張?」君碧幽故意逗他。 慕容雨再笑道:「我沒什麼可緊張的。如風那邊自有個冷若煙能拴住他全部心神,況且你與他相處時間尚短,談不上是什麼真正的情。」 「不是情嗎?」對於他的回答君碧幽更加吃驚,困擾自己這麼久的問題難道就這麼簡單? 慕容雨摩挲著她纖細的手指,眼神中全是憐愛,回答得卻是斬釘截鐵:「不是,你那充其量只能稱作是迷戀而已。」 「迷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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