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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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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聽得一聲脆響,他左腿應聲而斷。朱皞天亂了心緒,落地之時險險避過頸際的寒風,退了幾步。 「他欲滅自己骨肉之時,流淚了。他遺棄自己骨肉之時,也流淚了……但,十幾年後,他將前塵舊事忘得乾淨,不再神傷半分……你,明白麼?」 上官靈一步一緩地走向朱皞天,衣袂隨腳步輕擺。淩亂的長髮隱去他大半面容,只有聲音,乾澀得無情無神,空洞得無悲無喜。 衣袂徐徐,鈴聲悠悠。 朱皞天怔怔地看著停住腳步、仰首看天的上官靈。 「你是,哪位皇上之子?」 上官靈看向朱皞天,繼而翩然一笑,笑得微微釋然。 「我,應喚你一聲叔叔。」 朱皞天默然,緊蹙了眉,不知在想些什麼。 突然,上官靈飛身刺出,直指朱皞天眉間。朱皞天一驚,立即翻身避開,額角瞬間滑下血絲。而上官靈一擊未中,回身又以扇劈落。朱皞天定睛,飛速出手緊握住將至額前的扇子,令其動彈不得。 「住手!」 上官靈笑意不絕,輕輕握了朱皞天緊扇的手,繼而反相一轉、一刺! 朱皞天瞬間瞪大了眼,指尖淌過溫熱。上官靈的笑臉,緩緩自他眼前矮了下去…… 「上官!」朱皞天大喝道,同時伸手接住他倒下的身子。 「朱皞天,這十幾年來,你是唯一……我不願敵對的人。我殺不了你,便殺不了他,是也不是?呵,罷了……我的名字,鈴木靈。不要,寫錯了呵……」上官靈含著笑意,輕輕合了眼。握著朱皞天的手,漸漸松了去,扇子滑落在地。 鈴木!那是日本人的姓氏…… 那悠悠緩緩的鈴聲,鈴木的鈴,鈴木的聲,散落沉寂在碧藍的湖,仿佛從未出現過一般地靜…… 朱皞天看著臂間的人,那玲瓏漂亮的臉,依然笑得絕美。 他一直以為,他只是日寇暗伏于朝的奸細,只是受命於人的棋子……始料未及他的身份,竟是如此的不一般。他口中,那個殺妻棄子的男子,竟是當今皇上!而他,竟是皇上與日本女子所生之子。這,實在超出他所能預想的範圍。 之前對上官靈的恨意怒火,在此時,仿佛被這碧湖所洗一般消失得無影無蹤。他不願與他敵對,他寧可自盡也不願殺他,竟是因為懷著血親之情。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報復皇上殺母之仇。但上官靈明白,他會護主,會以命相搏地護主。他不願殺他,因此他放棄了,連帶自己的命也一併放棄了……這讓他如何還能恨他! 感覺到懷中逐漸冰涼,朱皞天緩緩抬起頭,凝眸看向高遠碧空。 心裡,重若千石…… 待朱皞天回到眾將士之地時,看見的已是一地的屍體,活著的只有那兩隻狗。它們低下頭不知在舔食些什麼。 風中濃濃的血腥,塵土隨風輕卷,地上散落殷紅。 左腿已斷,他略帶蹣跚地走到一個士兵的身旁,緩緩蹲下,伸手合上那未能瞑目的眼。他的臉上看不出悲涼,眼中深如海,靜如潭,無波無瀾。隨即,他起身轉而向清夜和瞳離去的方向飛去。 他這一生,首次有負於人。 愧疚,惱火,悔恨……他沒有時間一一品嘗,壓在心底沉澱。他無法想像,失了瞳,他是否還能壓抑這些刺人心肺的痛。現在,他想做的,只是找到她,找到那張無畏倔強、帶著不拘笑容的桀驁的臉。 上官靈也好,因他而死的將士也好,他都不再想不再念,他只盼她活著。上官靈下的令——「一個不留」,他們定是尋清夜和她去了。 她……不能死,不能! 瞳倏地回頭,睜大了眼睛看去。 「怎麼?」清夜問道。 「聽見王爺的聲音。」瞳張望著說道。 「……中毒之人會產生幻聽。」清夜一邊以刀砍掉擋路的枝椏,一邊冷冷地說道。 瞳猛地看向清夜,繼而說道:「你如何得知我中毒?」 「上官靈說的。」清夜沒有回頭,依然走他的路。哪裡才安全,他沒有概念,只得邊走邊看。這裡的地形他不甚瞭解,跑了這麼遠,理應不會被追到才是。不過,瞳身上因毒而生的香氣,對於訓練有素的日忍而言,卻是再清晰不過的追蹤線索,所以他不敢在一處停留。當然,倒不是說他們的鼻子比狗靈敏,只是這毒藥的香氣會使得周遭植物微微變色,不細查是不會發覺的。 之前以狗為遮掩,真正尋得王爺蹤跡的其實是他。 「你果真是內奸?」瞳走在他身後,雖如此問著,但語氣卻是一派悠閒。仿佛閒聊一般不在意。 清夜定住腳步,轉身看她,眼中帶著疑惑。 「我以為,你認定我是內奸。」清夜徐徐說道,之前她的確如此說他,但現下卻仿佛毫無戒心。 「嗯,曾經如此認為。我累了,歇歇可好?」瞳說著便找了棵樹坐下,看似問他意見,而舉動卻是休息定了。 清夜看了看前方,隨即走到她身邊說道:「不要坐在這裡,太顯眼了。前面有一個山洞,過去那裡歇。」 瞳撇撇嘴,雖懶得動彈,但還是起身跟他向前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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