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賈童 > 與有榮焉 | 上頁 下頁
十一


  「兄弟啊!到了這份上,命最重要呀!臉又算得了什麼!」看守乙苦口婆心,淚流滿面,「身為男人,我不是不理解你的心情,可是大丈夫,能屈能伸,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看守甲終於壯士斷腕,看守乙終於破釜沉舟。

  臧封第等得快要睡著了,這兩個人怎麼那麼小家子氣啊,連道歉的機會都不給她。正想著,門「啪」地打開了,當當當當!兩「人」跳了出來。

  「想玩嗎,那就來吧!」看守們氣壯山河地吼道。

  臧封第目瞪口呆地看著兩個赤裸上身,滿臉穢物的傢伙,片刻後飛起兩腳。

  「神——經——病——啊——」

  「冬苑這個地方怎麼連看守都是瘋子?受不了了!」臧封第兩腳疾走,滿心憤懣,「為人師表的一定都是衣冠禽獸,為人弟子的一定都是人面獸心,變態死了,無恥死了!」

  空氣中傳來一聲冷冷的呵斥,好像一支利箭穿透晨霧:「慢著,什麼人!」

  臧封第回身一拳,「你姑奶奶!」

  對方迅捷地接住她的攻擊,冷哼一聲,「想當我姑奶奶,你還早幾年。」

  臧封第嚇了一跳,這拳可是生平第一次被擋下來,想她滿身怪力,小時候排隊買王二那家的黃橋燒餅,一拳頭就把前面一溜隊伍像推骨牌似的打散了。

  「有兩下子,看咬!」

  對方一把捏住她的拳頭,把她往前一拉,沉著聲道:「你到底是什麼人?兇犯嗎?」

  臧封第瞪眼一瞧,晨霧初散,注視著她的那雙眼睛炯炯有神,深邃的如黑暗中的珍珠。眉梢微挑,濃若墨劍。啊,好一個美男子……

  不過臧封第是絕對不可能想出這樣的形容詞來的,她能想到的只有:哦呀,這眉毛真是「賊」濃啊,這眼睛真是「賊」亮啊,這嘴唇真是「賊」薄啊,這鼻子真是「賊」挺啊,這皮膚真是「賊」白啊,這個人長得真是「賊」像「人」啊。

  她脫口而出:「我要為你寫一首詩。」

  「啊?」仲狩沒料到她愣了半天竟然冒出這麼一句話,淩厲的眼神不由得滯了一滯。

  臧封第不顧他的遲滯,兀自朗誦道:

  「你長得好像人啊,
  真的,好像好像人;
  非常像,特別像,如此如此像;
  那麼的像。
  極其像,賊像,簡直像死了!啊——」

  她慎重地拖長聲音,然後輕柔地堅定地接下去說:「……完。」

  仲狩臉上的肌肉開始抽搐,「宋佚……」

  「嗯?」臧封第聽到了關鍵性詞語,「宋佚,莫非你就是?」

  仲狩開始拉扯臧封第的臉皮,「宋佚,一定是你化裝成這樣來耍我對不對?普天之下只有你做得出這樣的詩,還正兒八經地對著我念!」

  「啊!」臧封第驚恐地看著那只逼近的手,大叫道,張嘴就是一口。

  「哦!」

  神清氣爽來到學苑,霍橙逸準備今天繼續帶領大家去找冬苑的人結梁子。要揭某個人的短就必須先摸清楚他是什麼性格,如果是宋佚的話,什麼迷路、認錯人、記性差根本不是糗事,說不定他還會引以為榮。

  來到冬苑松派大門口,意外地發現他們捨棄了閉關政策,門戶大開。霍橙逸也不客氣,立刻長驅直入,直搗黃龍,昨天一片混亂的騎射場上更顯狼籍,好像沒有收拾,而且還經過了一場毀滅性的混戰。

  他們好像在吵架的樣子,其中一個說:「既然是會長,就不能姑息養奸!我堅決要求由學生親自審問兇手!」

  臺上的仲狩道:「尚未確定那女子是不是跟這次學生失蹤事件有關,也不能確定是否有同夥,在那以前,我會申請把她暫時監禁在冬苑裡。」

  底下的學生也不甘寂寞議論紛紛:「不是兇手幹嗎夜闖冬苑,還打暈了兩位看守把他們扔進茅廁裡?」

  「就是,還把仲狩會長咬傷。」

  「而且披頭散髮,穿著獸皮,面目猙獰,簡直就是傳說中的衣冠禽獸。」

  哦呀,等一下,大家口中所描述的那個兇手,給她的感覺怎麼那麼像封第啊?

  「人呢?」霍橙逸要確定一下。

  幾個學生轉過頭來,莫名其妙地看了她一眼,「與你何干?」

  「那個可能是我朋友。」

  此言一出滿場皆驚,「你們,秋苑竟然是幕後主使?」

  霍橙逸對這個形容不甚滿意,「人呢?」

  「既然有人自願扛這個罪名就讓她去認好了,喂,帶路吧。」發話的人有點兒幸災樂禍的意味。

  霍橙逸把視線轉向別處,人群自動讓開一條路,她走到仲狩跟前與他對視,眯著眼睛。

  「你肯定抓錯人了,讓我去確認一下。」

  仲狩面不改色,「如果我沒抓錯呢?」

  「那就隨便你們嘍。」霍橙逸瞪著他。

  仲狩思索三秒,命令身邊的副會長帶路,霍橙逸跟著離開。

  「打傷學生可是很重的罪哦!」副會長一邊走一邊說,霍橙逸心不在焉地東張西望,「就在那邊。」

  副會長指了指一排監舍,不錯嘛,看起來有點兒固若金湯的感覺。霍橙逸撓了撓鼻子,意外地發現有熟人在,那邊,監舍門口的宋佚也看見了他們,舉起手來笑呵呵地打招呼:「早啊,橙逸。」

  「哎,宋佚,你們認識?」

  副會長很吃驚地回頭看了一眼身後的女孩子,穿著秋苑菊派的道服呢,搞不好還是敵人。何況,秋苑去年排名賽裡是最後一名,不是應該行禮的嗎?

  「認識啊,橙逸今天來有事嗎?」

  宋佚的聲音低低的別有韻味,尾音又總是揚起含著笑意。霍橙逸沉醉了一會兒,露出和他不相上下的笑容說:「沒啊,偶然聽說我朋友在裡面,就過來看看。宋佚怎麼會在這樣的地方呢?難道被關禁閉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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