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賈童 > 澀·舞郎 | 上頁 下頁
三十一


  果果立馬回頭,死死地盯著門口,一陣汽車的引擎聲平息後,門被悄聲無息地推開,在她的視線中,出現三個男人,全部黑衣,身高也差不多,從背影上來分,幾乎看不出有什麼不同,果果要跳下高腳凳子沖過去,被雷勉拉住,「你想死啊!這些人對於突然沖上去的傢伙都是一槍了事。」

  「他是金髮,末裔不是金髮!」果果叫道,她也不知道是失望,還是緊張。

  「發色是可以染的,連臉都可以整容呢!」雷勉把不安分地她往椅子上一按,「你給我安靜點,等他們進房間後,驍陽會去確定的!」

  一定是他,這三個人裡一定有他!但是憑什麼她要相信,末裔仍然活在這世上呢?她明明是親眼看到,他和那架飛機一起化成了火球,成為她每每夜裡醒來,心痛得不可交加的原因。

  果果在怔忡之間,忽然看見一個黑衣女子。她盤起烏黑如綢緞般的長髮,黑色的大衣裡,是一件大膽到極至的露背露肩黑色旗袍,上面繡著豔麗的芍藥和牡丹。那張白嫩無瑕的臉上,冷豔地塗抹著黑色的唇膏,在眼角處,紋了一隻斷翅的蝴蝶,韻味是咄咄逼人的妖冶。

  她靠在三個男人中右邊那個的肩上,如同一隻飛倦的蝴蝶,停靠在罌粟上棲息,那個男人回過頭來,在她的眼角上吻了一下。

  那一回頭,卻令果果如遭雷擊,期待已久的面容終於出現在眼中,她反而奇怪地沒有力氣沖上去了,就呆呆地坐在凳子上,看他們四個人進了裡側的房間。

  雷勉扳過她的肩膀,「你看見他了?」

  果果點點頭,困難地吞咽了一下。

  「不會認錯吧?」

  她搖頭。

  「打算怎麼辦?」雷勉很好心地問,把收藏起來的調酒器具又拿出來開始為她一個人忙碌。

  果果在下一刻蹦起來,緊跟著跑了過去。

  她站在門外,把手放在把手上,只要一擰,她就可以結束這麼多年來的噩夢,但是不知為何她的手再也使不出半分勁來,許多使人猶豫的因素一下全部湧上,如果他平安無事地活過了這七年,為什麼不早點來找她呢?惟一的解釋就是,他也許並不想見到她……他既然選擇了重新開始鷹組,必然就決定與她反目,恩斷義絕了不是嗎?

  但是她不相信末裔是這樣的,因為昨天的故事依然是那樣的逼真而且近在咫尺,他在學校裡的調皮搗蛋,他在家中生病時,那虛弱而倔強的反抗,還有在宿舍裡那纏綿悱惻的莎美樂舞蹈,一切的一切都是那樣的真實,果果咬了一下手背,再次握緊那被她的汗水和體溫包圍的把手,用勁扭開。

  就像當初地扭開舞蹈系的門,扭開自己心裡那道門一樣,用力地讓它撞擊在牆上,屋子裡的人吃了一驚,回過頭來。

  「你有病呀?滾出去!」一個胖子囂張地叫道。

  果果一怔,胖子?

  「救命呀!他想對我動手動腳的,小姐救我!」

  被胖子壓在身下的女孩掙扎不休地叫喊,果果只好掏出手機說:「死蟾蜍,快滾,否則我報警!」

  「你!臭娘們兒,算你狠!」胖子穿上衣服奪路而逃。

  「謝謝你,謝謝你……」女孩子痛哭流涕,「他說他是明星公司的星探,帶我來這裡談合約,誰知道……」

  果果耷拉下腦袋,搞了半天她走錯了房間,看來她那無敵的視力——又下降了!

  一轉身,眼前是一個人的胸膛。

  她慢慢地抬起眼睛,對上另一雙眼。

  那是一雙如同結了冰的眼,沒有溫度和感情,如果有一絲波瀾,只是片刻的驚疑。

  果果下意識地抬起手,緩緩地伸向他的額頭,卻在半空被他攔截,往身後一扭,痛得她發出一聲低叫,身體重重撞上旁邊的牆壁,被他壓住。

  她呆呆地睜著眼,看著眼前的臉,眉、目、鼻、唇,無一不熟悉,連氣息都是那好聞的淡淡的陽光味,沒變,沒變,是她的末裔呵。

  剛才的恐慌、猶豫和不解,全都因為這一陽光似的味道,而變成了欣喜。

  「末——」下一個字還沒有從嘴裡冒出,他一下子壓過來,吞沒了她的嘴唇。

  柔軟得像奶油一樣的舌,在口中四散遊走,果果毫不猶豫忘情地回應著他,天知道這個情景,在她的夢裡重複了多少次。忽然一陣鐵銹味傳來,接著麻木的鈍痛從唇上散開,溫熱濕潤的液體亢溢了口腔,她忍不住伸手一摸,嘴唇上沾染了紅色的血跡,他竟然如此狠地咬破了這個纏綿的吻!

  「如果再讓我看見你,我就補上七年前的那一槍。」

  說完,他就甩下發呆的果果,又回到那個房間,門「砰」的一聲被關上,過了很久,她才怔怔地轉過頭去,看著他消失的方向。

  ***

  回到學校的第二天,她立刻向學校遞交辭呈。既然她要等的那個人又回來了,她就沒必要留在這個充滿悲傷回憶的地方了。

  誰也沒有告訴,她做完工作交接後立刻離開。

  走在街上,她卻發現自己好像沒有地方可去,但是只要不留在聖克魯司裡,隨便去哪裡都好吧。

  忽然一輛跑車在身邊戛然而止,車窗搖下,「嗨。」

  那是個帥哥,戴著一副深藍色墨鏡,嚼著口香糖,果果以為是好色搭訕的登徒子,理都不理就走。

  車裡另一個人說:「真炬,你跟誰講話,看見美女就搭訕。」

  「不是吧,難道我認錯了人?她明明是昨天跟末裔在走廊上上演針眼鏡頭的那個女孩啊。」

  「認錯了吧。」

  「好像是,都怪那頭紅發太顯眼。」

  那名叫真炬的男子說著,準備搖上車窗離開,忽然被果果揪住了衣領,「你說什麼?你知道末裔?」

  「呀呀呀呀,鬆開啊,光天化日強佔良家男子——」真炬尖叫著,果果的手被車裡的另一個男子按住,迅速扳開。

  「末裔他在哪裡?」她恨恨地瞪著他們兩個氣焰囂張的傢伙。

  「如果我們帶你去見他,你要答應我們一件事。」

  「凱加!」真炬叫道。

  「我知道分寸。」喚作凱加的男子,側過臉看了他一眼,對果果說,「如何?」

  她才不理這個傢伙,「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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