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賈童 > 澀·舞郎 | 上頁 下頁 |
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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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果說:「我錯了,對不起。」心裡卻想,你本來就奸商嘛,不然怎麼能把這家店經營得這麼好。 「這還差不多。」商聖倫教導果果,「不識貨不要緊,就怕不認錯。要我幫你叫杯可樂嗎?」 「什麼?你讓樂琰喝一千塊一克的美人淚,就讓我喝一塊錢一桶的可樂?」果果歎息著,「商聖倫,你實在太沒人性了,你簡直就是美色當前忘恩負義的典型,重色輕友這個詞原來就是為你寫的,想當初,你爬窗戶進來時,是誰那麼大度地把寢室讓出來給你們兩個幽——唔唔!」 「我給你調杯貴的,我給你喝黃金還不行嗎?」商聖倫捂著果果的嘴皮笑肉不笑地說。 「黃金不必了,今天我所有的消費記你賬上就可以。」 商聖倫笑著轉身前,在果果背後反復比劃了好幾遍中指。(果然是一類人,連比劃手指都動作一致。) 果果順便拿過樂琰的杯子喝了一口,皺起眉,「嗯,這麼苦你也喝得下去?真不知道這茶葉好在哪裡。」她一邊說一邊把杯子擺回樂琰面前,看著她說,「有黑眼圈哦,昨天又在畫室裡呆了一夜吧?」 「有點投入,所以忘了時間。」樂琰曉得下面她又要開始注意休養的長篇大論,於是連忙舉舉手說,「我已經補過覺了。」 「胡說,我一直都在寢室,怎麼沒見你回來睡?」 樂琰沒奈何地移開視線,瞟瞟商聖倫所在的吧台。果果才明白過來,促狹地說:「他沒把你怎麼樣吧。」 「當然沒有。」樂琰有時候實在弄不明白果果這種近似於雙重人格的表現神經,對外人冷若冰霜彬彬有禮,對他們幾個熟識的朋友就特別話多,甚至還能佯裝打情罵俏地開玩笑。要是讓別人無意撞見,鐵定以為她是另外一個人喬裝的。 說「別人」,「別人」到,門被拉開,一陣悅耳的風鈴聲傳入耳中。一定又是哪個逃課的傢伙吧,現在還不到下課時間呢。 樂琰朝果果眨眨右眼,笑道:「你的熟人來了。」 果果回頭看見那個身影,立即沒好氣地縮起臉來說:「不是熟人,是仇人。」然後念念有詞,「上帝保佑他千萬別過來,上帝保佑他千萬別過來,」 樂琰說:「上帝沒理你啊,他過來了。」 果果馬上換詞:「上帝保佑他馬上摔一跤,上帝保佑他摔得四腳朝天。」 這次上帝聽見了果果的祈禱,讓她如願以償地聽到了一聲巨響。末裔是滑了一跤沒錯,但是他沒有摔得四角朝天,因為他抓住了送飲料的侍者,所以摔倒的是穿著溜冰鞋的侍者,而侍者手中的託盤以及託盤上滿滿一大杯色彩漂亮的雞尾酒呢,自然全部飛到果果的頭頂上了。 「對不起、對不起!」侍者連忙爬起來,對一頭一臉五顏六色的液體、可媲美凋色板的果果道歉。果果還來不及反應,忽然「喀嚓」一聲,伴隨一道白光——不妙的預感。果果飛快地回頭,末裔剛把鏡頭蓋合上,對著她笑。 然後他伸出手,從果果頭上拿下一樣東西說:「這根雞毛很適合你。」 果果陰沉著臉,倏地將手伸到末裔眼皮下,「膠捲!」 「不可以,我好不容易才拍到這麼精彩的鏡頭。」 「膠、卷!」 末裔將食指中指合併,在額際一揮,「樂琰,我不打擾你們了,拜拜。」說完,輕盈得像一陣風似的走了。 「你給我站住!」果果跟在末裔後面怒吼道。 末裔「刷」地一回身,又是一道白光閃過眼前,他按著快門快樂地說:「這個表情不錯。」 被閃光燈晃花了眼睛的果果有點分不清東南西北,這時該死的末裔又拿走了她賴以生存的眼鏡,「還給我,你這個流氓癩蛤蟆!」 「你不戴眼鏡稍微好點,否則非常難看!」末裔擲地有聲地吐出這麼幾個字,然後瀟灑地一甩手,眼鏡劃著抛物線落在門口。 果果慘叫一聲:「你給我記住!」就摸索著前往門口。幸好現在天還沒黑,光線還能分辨。 就在她即將成功地撿起眼鏡的時候,門開了,一隻腳跨了進來,果果這輩子都不會忘記這只腳,這只穿著匡威球鞋的腳——它竟然「喀喇」一聲,把她的眼鏡踩個稀爛。 「哎呀,抱歉,是你的眼鏡吧?」腳的主人有一個好聽的嗓音,是那種渾厚低沉的聲音,「我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那他還繼續踩?還用腳碾來碾去?果果抬起眼,儘管她看不清楚對方的臉,可是她知道,對方的臉上一定掛著和那個該死的末裔一樣幸災樂禍的笑容,因為——他是那個癩蛤蟆的同夥! 「雷磊,這裡。」末裔的聲音在身後喊著。 那個踩爛她眼鏡的罪魁禍首應了一聲:「你先到了呀?」就走過去,把那副殘破的眼鏡架子和眼前一片茫然的果果拋在門口。 幸好樂琰還在,只聽她用同情的聲音說:「我送你回寢室吧,免得你摔進下水道。」 「那個混蛋,以為弄壞我惟一的一副眼鏡就可以阻止我競選學生會主席嗎?他以為潑一杯雞尾酒就能讓我知難而退嗎?他以為區區幾張大字報就能夠磨滅我的志氣嗎?哼,雕蟲小技而巳,我才不放在眼裡。」 「小心臺階。」樂琰說。 「哦。」 「你惟一的一副眼鏡剛才已經報銷了,現在趕去配眼鏡肯定來不及,而明天一大早就要參加競選演說,你怎麼辦?」 樂琰的問題讓剛才雄糾糾的果果思索了兩分鐘,「對啊,我怎麼辦,我也不知道。」 「沒有眼鏡,你那一千二百度的大近視可是連路都不會走。」樂琰說,「就算我可以幫你到演說廳裡,那你上臺怎麼辦?」 「就那麼幾步路而已,爬上臺階走到主席臺然後開始說話,應該沒問題的。」 「但願如此。」樂琰這麼安慰自己。 學生會的競選儀式,在大禮堂舉行,離開始還有半個小時,已經座無虛席。 觀眾席上,有橫幅、有標語、有彩旗、有喇叭,這架式不像是選舉,倒像是演唱會。 幾個學生在交談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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