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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


  他站起來,隨便在咖啡店裡走動參觀著,「很不錯的店啊,又有情調,又有知名度。」湛朗低下頭對妍嬰說,「如果你喜歡的話,我買下來給你。你可以種上你喜歡的花,每天畫畫或者聽音樂,也可以開成連鎖的形式,一切隨你高興。」

  不光清平,妍嬰也聽出了他語氣中故意挖苦的成分。

  「夠了,蕭湛朗,請你來解決問題真是個錯誤,你趕快離開這裡,我要做生意了。」清平的聲音平靜,但是有點憤怒。

  「我沒打算久留,也沒指望問題可以解決。」湛朗抓起了妍嬰的手腕說,「但是我要帶她一起回去。」不等妍嬰反對,他又說,「如果你不想你爸爸生氣的話,就跟我走,你已經三天沒回家了,以前你有這樣過嗎?」

  妍嬰從來沒有三天不回家過,她無助地看了看清平。

  清平說:「去吧,晚點我去接你。」

  清平的話給了她勇氣,所以當她被塞進那輛寶馬的時候,她下定決心不跟湛朗講話,不管他說什麼都不回答,他實在太刻薄了。

  不過湛朗也沒有問她任何問題,只是一味把車開回了車庫。妍嬰走進家門,客廳裡沒有人在,湛朗把鑰匙扔在茶几上,對她說:「去洗澡,睡覺吧,我知道你很認床。」

  「你為什麼要對清平說那樣的話?」她小聲地沖他嚷道。她有點懼怕現在的湛朗,他總是不經意間就流露出令人畏縮的戾氣,就算他說了那樣的重話,妍嬰也只是不滿而已,沒有憤怒或者暴跳如雷。她沒辦法對湛朗生氣,她還是從心底裡怕他會比現在更暴怒。

  「我說的,哪一點不是事實?」

  也許正因為這樣,妍嬰才沒辦法生氣,湛朗不是無理取鬧,這一點最讓人無可奈何。

  「請你不要管我。」她小聲地說,「你可以呆在墨爾本,暑假的時候出去探險旅遊,為什麼要把時間耗在我這樣一個人身上?」

  「因為,」他說,「我們的父母都決定給我們訂婚了。」

  妍嬰不明白,父母之間的荒謬動作源於他們的不瞭解,可是湛朗,明明是一個什麼都明白的人,為什麼也會這麼不計後果?

  「這樣的婚姻是無效的!我知道這是不合法的!」她努力使自己看著他的眼睛說,「你自己都說過我的婚前檢查不能通過……」

  「那只是在一般的醫院中。」湛朗咄咄逼人地說,「別忘了我早就提醒過你,你是露絲。我給你半年的時間去理會一個傑克,最後你還是得回到我身邊來。」

  「你幹嗎非得和我綁在一起呢,你有的是機會可以去選擇健康漂亮的女孩子,而且家世也不錯的,這樣的未婚妻相信在墨爾本一定很多。」妍嬰幾乎是哀求地說。

  不過湛朗的話還是那麼冰冷:「我只是想讓你知道,你是我的,接下來的日子,你還是慢慢學著習慣我吧。」

  第六章 茉莉·曼陀羅

  茉莉——你是屬於我的
  曼陀羅——此心有誰知

  清平那晚來沒有見到妍嬰,鐘奇夫婦很客氣地請他回去了,而湛朗就在妍嬰的房間裡,坐在床邊握著她的手,她已經睡著了,雖然她不願意——加在人參湯裡的安眠藥還是有一定作用。聽著樓下的說話聲,湛朗把她的手放回被子裡,關掉檯燈出去了。

  此後的幾天裡妍嬰一直無法見到清平,連電話都不方便打。湛朗始終在離她不遠的地方,淡淡地注視著她的一舉一動。衛清平成了他們之間,不能涉及的禁區,連妍嬰自己,都沒有足夠的勇氣可以去同他爭論,雖然她堅信,自己並沒有錯,清平也沒有錯,錯的,是他和他背後的父母。

  可是,父母也只是希望他能照顧她呀。

  不忍心責怪父母的妍嬰,只好費力地思索湛朗這麼做的動機,她想不出來,也不明白這個一貫那麼溫和的男孩子。曾經和他一起度過快樂的時光,好像都變成了枷鎖套在她的脖子上,她惟一可以做的事情,就只剩下哭,但是哭更無法解決問題,而且,哭是她現在最痛恨的舉動。

  必須做點什麼來改變現狀,至少要讓清平知道,對他無動於衷不是她的本意。

  然後妍嬰終於鼓起勇氣,穿上外套和鞋子往外走,她以為湛朗一定會來阻攔她,可是他卻沒有。

  她半信半疑地回頭看了一眼大門和車庫,湛朗很明顯知道她出了門,卻沒有追上來。為什麼?

  不管怎麼說,她只想快點離開家,去咖啡館找清平。

  路程出奇地順利,她不需要車,因為很近。

  遠遠地看到那扇綠色的門,妍嬰興奮地跑起來,沖到門口一看,門是上鎖的,裡面也沒有人,那個「南家咖啡」的牌子,空泛地掛在把手上面,告訴來人這裡人去樓空的事實。

  周圍一個人都沒有,也沒人可以告訴她發生了什麼事。具備讓一家規模不小的咖啡店在短短三四天內搬遷的能力同時又有這個動機去做這件事的,除了湛朗之外妍嬰不做其他猜想。果然她在南家門口的臺階上坐了沒幾分鐘,湛朗的寶馬就停下來並且打開了門。

  「跟我回去吧,來。」

  他伸著手,像牽迷路的小狗似的。

  妍嬰一把揮開他的手,「你把他弄到哪裡去了?」她沖他叫喊道,「卑鄙!」

  湛朗抿起了薄薄的唇,但是他沒有發火,「先回去,我再告訴你。」

  他把妍嬰弄回了家,「我早跟你說過,如果你想去,我買給你好了。我雖然不懂經營咖啡店,可是現在社會上有的是懂得經營的人。」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妍嬰發抖了一下,「就算你買下他的店,他還是會找到我的,他知道我的行蹤,你沒辦法永遠看住我,至少我在學校上課的時候不能。」

  「那麼即使你轉學呢,也不能嗎?比如說,墨爾本?」

  湛朗眼中的諷刺讓妍嬰渾身的熱量都降下去了,「你幹嗎這麼處心積慮呢,」她悲哀地喊,「我根本就不愛你,我不會嫁給你的!」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還是背光的關係,她看見湛朗眼中一閃而逝的憤怒和受傷,「你以為,」他低啞地,一字一句地說,「你對他的就是愛?無知的女人!你經歷過什麼叫愛?隨便一個男人對你獻殷勤就叫體貼,你怎麼那麼笨?」

  妍嬰長這麼大也沒有聽到過男人說如此惡毒的話,何況它們是從湛朗的嘴裡蹦出來的,她流著眼淚說:「清平是不一樣的,他是真的溫和,對我也好。」

  「那麼你呢?是否具備和一個普通的男人相愛的資格?」

  「我又沒有做什麼丟臉的事情,為什麼就不可以和喜歡的男人在一起呢?」妍嬰眼淚婆娑地說,不時用手背抹掉眼淚。

  「你看看你的父母吧,他們已經為你操了很多心。難道你還要他們看著你跟一個無能力保護你的男人在一起,不時地再擔心你是不是過得好,有沒有受委屈嗎?」

  「清平是很不錯的男人,我打賭只要爸爸跟他接觸久了,一定會喜歡上他的。」

  「你醒醒吧,小姐。你爸爸是誰?不管你承認不承認,他都是有一家跨國企業的老闆,他三十歲不到就開始打拼,打下今天的江山,養活你們母女,讓你們衣食無憂,笑容常駐。而你作為他的女兒,因為身體的關係不能夠繼承父業也就罷了,而你選擇的丈夫,你爸爸的半個兒子,又是一個對經商無甚興趣的,喜歡擺弄咖啡花卉之類的風雅男人,你讓你爸爸把半壁江山送到誰的手中去?再過半個世紀以後,他曾經輝煌努力過的記錄,你要帶兒子到博物館去記住嗎?」他一轉眸,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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