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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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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點兒什麼?我不清楚你的口味。」他說,「自己點,記我賬上。」 「我哪點兒對不起你們了,你交代我的事情,我一樣樣都辦得很妥帖。昨天你打電話叫我買車票,我放下手裡的事情就去拜託人,電話打了一個小時,喉嚨都說幹了幫你弄到票。不敢有絲毫懈怠地送到你大爺的學校,你半個謝字不說,還劈頭一頓臭駡,你什麼意思啊?」 溫倩有條不紊地說著,但是看得出火氣也夠大的。 衛嘉南不卑不亢,不縮不前,口齒清晰地說:「那,只有你自己最清楚了。」 「對不起,我去下洗手間。」賀崇愚趕緊站起來打斷這劍拔弩張的氣氛,快步走了出去。 衛嘉南和溫倩都沒有說話更沒有攔她,她消失後溫倩無奈地歎了口氣。 「我怎麼了,你真難討好。」 「你在我學校裡都說了什麼?」他拿起杯子慢悠悠地喝一口,「我有段時間不回學校,就聽到這種傳言,再久點兒,恐怕連爸爸都當了。」 「我說什麼了,不就是那次聚會,你的迷們問我是不是你女朋友,我說我不是,只是跟你從小一起長大的而已,她們又問你既然沒有女朋友為什麼她們有人向你表白你卻無動於衷。我說你可能有喜歡的人吧,她們追問是誰,我說可能是我們另外一個好朋友,也在S城裡。她們就問是哪個大學的學生,我說她在超市里工作……」 衛嘉南打斷她,「你說這些是什麼意思?」 「難道要我虛構一個人嗎?還是要我說,她是某某大學的大學生——你不也說了,打工者沒什麼丟臉的,不丟臉為什麼不可以說?」溫倩拿著手提袋說,「更何況,她現在已經是電視臺裡的正式員工了,也和你很般配呀。」 衛嘉南沉默一陣後拿出皮夾,抽出幾張鈔票丟在桌子上說:「這是托你買火車票的錢。」 「不用了,就當這頓我請客好了,你們好好吃。」溫倩一字一句地說,「以後我不會再幫你什麼忙了。」說完她就站起來走了出去。 關門聲和掛在門口的風鈴聲傳來,站在盆栽後的賀崇愚交纏著手指,低下了頭。 兩天后,她向電視臺遞交了辭呈。 下午的火車,一進入站台,人山人海的情景就嚇了衛嘉南一跳,「居然會有這麼多人?」 「這是春運期間啊。」賀崇愚笑著對他說,一邊想辦法把背包從窗口塞進去。 「怎麼辦,這麼多人,會上不去的。」 「不會,我可以爬窗戶。」她輕鬆地說。 「胡說,這多危險。」他看看還有許多留在站台上的人,神色有些懊惱地說,「早知道會有這麼多人,我就給你買飛機票了。只知道新聞說春運人多,卻沒想到會多成這個樣子!」 「你一般都是坐飛機的嗎?」 「是啊,除非近得不能再近,才坐火車。」 賀崇愚笑了,「我還沒有坐過飛機呢。」她看到列車員走來,知道離開車時間不遠了,於是對他笑了笑,「差不多了,我要上去了。」 「可以嗎?」他看著人頭那麼高的車窗問。 「沒問題!」她抓著車窗邊,使勁一跳,他不失時機地推了她一把。賀崇愚鑽進窗戶,按照車票上的座位找了一下,衛嘉南在車窗外跟著她走。終於找到了,她把包放在地上,指了指靠走道的位子,表示那個是她的,又指了指車窗外,讓他回去。 「一路平安!」沸騰的車廂吞沒了他的聲音,人頭攢動也讓他看不見她的身影。火車開了,好多雙手伸出來,賀崇愚也趴在小檯子上,把手伸出去,「拜拜——」 他緊追幾步,竟然一下子從那麼多揮動的手裡握住了她的手。 「我走了!」她大聲說,「奶奶交給我,你放心!」 火車開遠了,他站在站台上面,心裡湧上一股難以言喻的酸楚。對擁擠幾乎從來沒有概念的他,第一次見識到瘦弱的她對於惡劣環境強悍的適應能力。那麼坦然的微笑,想必是對這樣的場面早已身經百戰了。 衛嘉南出了火車站,走在S城寬敞的國際化街道上,他想了很多很多,都是關於她的。一想起來,就覺得心疼。他回到出版社的辦公室,卻怎麼都不能靜下來工作。剛才的沸騰景象依然在眼前搖晃,久久都揮之不去。偌大的辦公室裡,他那一盞燈亮得分外孤單。 「嘉南今年又不回去過年嗎?」經過的同事問,「年輕人不要太忙於工作了啊。」 「嗯……」他隨便答了一聲,忽然拿起電話,「喂,請問明天下午飛N市的機票還有嗎?好,我要一張,回程的呢?……」 尾聲:一樹煙花 題記: 上帝給每個來到世間的人兩次機會。一次是生命的機會,一次是相愛的機會。 …… 衛嘉南雙手合十,把那情書夾在掌中,然後雙手緩緩落下,放在她膝蓋上的手邊,把它們緊緊握住。十指交握,情書夾在掌中,火一樣燙手。 他低下頭,在那白皙的手背上輕輕一吻。 窗外,綻開了一朵美麗的煙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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