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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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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崇愚拿起外套,走出了會場。沿途有人興高采烈地談論著驗收團嘉賓的反應,說著這次鐵定成功的話。她從這些人中間穿過去,向足球場走去,心裡想著,面對面地跳了一支舞曲的舞伴,卻連手都沒有拉。這樣的柏拉圖,如果不是真的發生在這個城市,這個學校的這個角落裡,在大家角逐愛情角色的今天,又有誰會相信呢? 可是,愛他所愛,苦他所苦,這個世界上總是有這樣那樣的女孩,有恃寵而驕的,自然就有那些默默凝望的。雖然她一直沒有擁有別人眼中的愛情,但是她很清楚地知道自己要的是什麼,所以從來也不曾迷惘痛苦…… 驗收團的嘉賓離去了,學校輔導老師在辦公室門口遇到路過的賀崇愚,把她拉進辦公室裡,拿出一盒糖果給她吃。「校長已經決定把你寫的劇本存檔,每年校慶都演給學生看。」 「哈哈,校長笑得嘴都歪了。」他們的歷史老師伸著懶腰說。 「幹得好,我跟你說,以後專門寫劇本,前不久報紙電視上說,現在電視臺,缺的就是好劇本!」 賀崇愚口袋裡裝的都是巧克力,回到班裡的座位上便分給大家一同吃。 「我怕胖,我不要。」 舒雯不客氣地拒絕了她,然後指著左前方說:「不過你可以拿給他吃,反正名義上說得過去。」 於是賀崇愚捧著糖果盒子,朝那個背影走過去,站在他的背後,看到大衣挺括的領子下,淺色的發根,脖子上明顯的溝壑,還有發頂上的旋,他因為埋頭寫著什麼而稍稍弓起了背脊……她輕輕地把盒子打開,放在他的桌子上面。 「輔導員請我們吃……」 衛嘉南別過頭來,看了她一眼,「你不是喜歡甜食嗎,自己留著吃好了。」 「你拿兩個吧。」 「那好,我要……榛子夾心的和杏仁夾心的。」 賀崇愚從巧克力裡面挑選出來,放在他的書上面。那本書有些熟悉,仔細看了一眼,似乎是威爾斯·柯林斯的《月亮寶石》裡的句子。 看她看著那本書,衛嘉南笑著說:「這好像是你的書吧?」 他翻到扉頁,那裡一行鋼筆字寫著:崇愚XX年X月X日購於XX書城。 「就是不知道,怎麼會到了我這裡。」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說,「但是我一看,挺有意思的,就讀了幾頁——看完就還給你,好嗎?」 「我不急,你慢慢看。」 她回到座位上,想起有一天下午,他在勉驊的臭水潭邊上睡覺時,自己往他臉上蓋那本書的情景,連自己都覺得好笑。不要說他,就連自己都想不起來了。 又一個星期結束,學生們乘惟一的班車回城裡過週末。 從宿舍出來的時候已經是下午3點,賀崇愚意外地發現衛嘉南也在車站,坐在座位上面看著書,除了書包以外他還有一大包東西,好像是校報的編刊——他做校報的編輯已經有半年多了,成績非常不錯。 車站除了他們之外還有零落的幾個人,周圍很安靜,她也沒有去打擾他,就是不時地看過去兩眼。 72路公車緩緩地駛來,靠站以後,車門打開,學生們有秩序地排隊上車。 輪到他,他把一大捆校報夾在胳膊下,掏口袋。 那時候,公車用的月票還是紙制的,不是信用卡型。看他掏了半晌,排在後面的賀崇愚忍不住問:「你在找什麼?」「我的月票。」他皺著眉頭說,「可能和飯卡放在一起了……」 「我幫你給吧。」賀崇愚掏出一把硬幣,拿起兩個塞進投幣箱裡,發出清脆的叮噹兩聲。 衛嘉南回過頭來笑著說:「怎麼這麼多硬幣,口袋裡全都是呀?」 「就是為坐車準備的,好多人都沒零錢,就上我這兒來換。」 賀崇愚把手伸進口袋裡晃了晃,只聽丁零當郎地直響。 他們坐下來後,衛嘉南說:「不會很重嗎?」 「不會。」賀崇愚拿出一個塑料袋,「平時我有零錢都放到這個袋子裡面,慢慢地就這麼多了。」 「我有次參加陶藝比賽做了個存錢罐,雖然沒評上獎,但是自己用是沒問題的,送你要不要?」 「陶藝比賽?好啊。」 「那就這麼說了,下禮拜一帶給你。」 …… 禮拜一他果然帶了一個陶罐來,是一個瓶子狀的存錢罐。口很小,大概只能塞進去兩枚硬幣,肚子很大,可以裝個幾百塊沒問題。 陶罐的外面是紅色和黑色,非常喜氣又很深沉的顏色。 可是賀崇愚發現這個罐子沒辦法拿來裝硬幣,粗心的衛嘉南只給它做了進去的口,沒有在底部做一個可以取錢的洞。 已經過去了四年,她的日記本快要寫滿了。自從初中的時候秘密險些被老師家長窺透,她就一直很小心,即使是寫日記也要斟酌字句,用只有自己看得懂的、含糊的語言,寫在發黃褪色的紙張上。 可是就算這樣,還是讓人不放心。 她看著那個存錢罐,自己一拿到手,就扔了兩個硬幣進去,結果那兩個硬幣就取不出來了。她忽然想到什麼,鵝黃色的燈光下,她的嘴角浮現了一絲淡淡的微笑。 她把以前的日記撕下來,折成紙片投到存錢罐裡去。從此以後,她將當天的感受寫在一張紙上,折起來放到存錢罐裡,在塞進去以前要反復看好幾遍,因為放進去了就不能再拿出來——除非罐子碎掉。紙片塞進去時沒有聲音,即使搖那罐子也沒有聲音。大家只當它是一個存錢罐,卻沒有人注意到裡面的秘密。 就這樣過去了好些年,一直,一直,一直沒有人發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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