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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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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兒,我必須對你完全坦白,經過七天前你給我的致命打擊,再加上這些天的苦苦思索,我知遭自己只是個凡人,我也不得不承認自己是個凡人,一個再平凡不過的人。過去我自命風雅,不願留在京城與權貴同流合污,但是當我知道你懷了別人的孩子時,我卻是那麼的苦痛憤怒,我怨怪你,我憎恨你,我瞧不起你,巴不得從沒認識過你! 但是,夾雜在這些情緒當中,我發現我竟是那麼的愛你!我愛你對感情的專注,你付出得無悔和你的堅持勇敢,這些使你像脫蛹而出的彩蝶,令我不得不欣賞、不得不佩服;所以現在,我想做一件凡人或許做不到的事,那就是——照顧你。」耿世徹緩緩道出這些天心情的轉變。 她凝視著他,在這一瞬間,她好像又獲得了另一個親人,不再是孤單的一個人了。 「世徹,你……」築新眼眶紅了,她何其有幸,能擁有耿世徹對她的厚愛,又何其有幸得到他的涼解。 「新兒,這些天的我好沒風度,忘了那個喪失理智的耿世徹,現在站在你面前的是一個全新的耿世徹,而你,願意讓我來好好照顧你嗎?」他溫柔的問著她。 她眼裡充滿了淚水,感動得無以復加。 「謝謝你!謝謝你,世徹!我以為我將永遠失去這份情誼了,而現在你卻讓我重新有了活下去的勇氣,世徹,我……」 耿世徹幫她拭去了淚水,露出一絲笑容,「別哭了,你看,連小雪兒都在笑你呢!」 築新止住了淚,可不是,那只由火裡逃生的小雪兒直盯著她瞧,還真有那麼幾分取笑的味道哩。 她也笑了,那生命中失去的春天,似乎被她重新悄悄的給握住了。 塞外 一座古樸的小屋杆立正山巒下,陽光斜斜的、斜斜的由窗子照射到屋裡惟一的一張木桌上,桌上攤著一封信,由信紙的皺摺痕跡來看,那封信一定已經被一讀再讀了好幾次。 小屋的男主人站在窗邊,他長長的雙腿筆直穩健的跨開,堅毅的唇緣緊抿著,深遠的黑眸凝望著窗外,似有無限痛楚。 她終於還是嫁人了。 他的小女孩已正式為人妻,而這也意味著,他們之間除了那名義上的兄妹關係之外,是再也不可能有任何牽連。 五年後再回到姑蘇,世事已變,想必她已是綠葉成蔭,那是她的歸宿、她的幸福,他該打消念頭,也可以打消念頭了,讓本來存在心底最深處的那絲奢望,隨她的婚訊而逝吧!這或許是他養父母在天之靈最安慰的結局了。 至於他……他原本就無家,不會在乎飄泊到哪裡,處處可為家,但也——處處不是家。 思緒翻湧,他又想到了那一夜,破廟中縹緲的神秘女子,她疑幻似真的為他寬衣解帶,柔膩的手指撫過他灼熱的軀體,為他消去所有病苦…… 這個影像一直困擾著他,似乎將永遠是個謎。 七個月後,在秋末之時,築新順利產下一子,白胖逗趣、可愛無比,令耿世徹愛不釋手,也令逐世山莊一時之間洋溢著濃濃喜氣,方伯、嬤嬤和婢女們更是成天的大燉特燉補品給築新坐月子,而耿世徹現在最喜歡做的一件事就是——逗兒子。 築新沒有為孩兒正式命名,只為他取了個小名叫武兒,希望他能身體強壯,好好長大。 「小武兒乖,爹搖著你,快快睡……」 耿世徹哄著孩兒,築新則帶著滿足的笑意望著他們倆,她真的沒有什麼可遺憾的,耿世徹待武兒就像親生子般的疼愛,待她也無微不至的關心,她其實該讓孩子冠上耿世徹的姓才對……但是,她幽幽然的歎了口氣,她心底總有那麼一絲隱隱約約的期盼,這孩子本該姓原呀,但是他爹…… 「怎麼啦?你在歎氣,是不是太累了?」耿世徹抱著武兒在她床沿坐下,溫柔的問,「你今天早起了是嗎?累了就躺下休息不要逞強,你剛生完孩子,要好好休息,大夫的話別當成耳邊風知道嗎?」 「知道啦!」築新笑了笑,「你可真像我第二個爹。」 回想起這一段待產的日子,好幾次她想起死去的爹娘就淚盈於睫,想起人在塞外的原揭陽更是難以自持,肚子一天天的大了,還好都有耿世徹在一旁安慰她、鼓勵她,這才可以走過來,由一個小女孩到今天的初為人母。 如果沒有耿世徹,就沒有現在的她,耿世徹給她一個完好的避風港,為她擋掉所有的風雨。 築新怕委屈了他,他卻堅持要和她成親,始了她一個風風光光的婚禮,也給了她一個耿家少奶奶的地位,讓她名正言順的待產生子,若不是他,武兒的出生,將不知會為她帶來多少輕視和鄙夷的眼光,而武兒也會永遠被嘲笑為來歷不明的私生子。 她真的好感謝耿世徹,尤其是他對她的那一份尊重和情誼,縱然在名義上已是他的妻子,他有權利碰她的,但卻已將對她的愛情昇華,待她一如手足,這份知遇和相惜之情,她這輩子都還不了。 「新兒,你瞧,武兒他睡著了耶!」耿世徹喜滋滋的說,現在能將武兒哄睡已被他歸類為「重要成就感」那一項。 築新靠了過去,武兒那微紅的臉頰好可愛,他的眉又濃又剛硬,像極了原揭陽,還有唇也是,簡直就是他的翻版。 如果讓原揭陽見到了武兒,他絕不會認不出這是他的兒子,他們的臉孔實在太相像。 看著築新那凝神不動的微妙眸光,耿世徹瞭解的一笑,忽而輕聲問她:「這樣好嗎?」 「什麼?」築新看著他,不懂他這突然一問是在問什麼。 「新兒,孩子都出生了,而你卻決定不通知揭陽,這樣好嗎?」從築新下了這個決定以來,都已經過了二十幾天,耿世徹仍是覺得不妥,「這對揭陽來說,好像不怎麼公平,他從來不知道你們曾經有過肌膚之親,當然也不會想到你會為他生下孩子,過去已經飽嘗分離之苦,你不考慮再給你們彼此-次機會?」 築新靜默了半晌,然後搖了搖頭。 「我不想揭陽因為孩子而要我,你不明白他對汪暮虹的感情,汪暮虹才過世一年,他不會回來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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