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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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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吃飽了,你們慢慢吃。」 駱無峻起身,臨走把自己的空碗推到襄兒面前,冷淡說道:「吃不完不必勉強,這裡荒郊野嶺沒有大夫,撐著就麻煩了。」 說完,他轉身往後頭客房走。 「你不要介意,我們少鏢頭是一片好意。」莫鏢頭連忙補充。 「我知道。」她用力點頭,把部分魚肉撥到空碗置下,這才吃起飯來。 庭院寂寂,一個無星無月的夜晚。 襄兒站在客棧庭院的梧桐樹下,仰著臉看薄雲向西飄移。 折騰人的一天終於過去了。 她沒有順利到達劉家,楚府現在一定鬧得沸沸揚揚了吧?還有劉家,那下聘下了一百萬兩銀子的劉大富肯定氣得跳腳。 不管如何,她是鐵了心絕不回去,除非她那麼不走運被找著了,否則她寧可餓死也不回去。 可是不回楚家,她又可以去哪裡? 天下之大,竟無她容身之處。 十七年來,她雖被冷落忽略,至少有三餐溫飽和一個住處,而現在,她該如何違逆她的命運? 她仰望穹蒼,渴望看到已逝娘親的慈愛臉龐,心中感到彷徨無比。 無星無月的夜空當然不可能給她任何答案,她歎了口氣,一轉身,一個挺拔高大的身影就立在她面前,讓她嚇了好大一跳。 「駱、駱公子……」她撫著胸口,這人走路都沒聲音的嗎?還是練武的人都這樣? 「睡不著?」駱無峻淡淡睨了她一眼。 睡前將駱家劍法九十二式舞練一遍,是他自六歲習武開始的習慣,剛準備回房就撞見她在院子裡對著暗黑的夜空歎氣。 她確實楚楚動人,一群大男人走鏢總是死氣沉沉,鏢師們許久沒這麼振奮了,都是因為她的原故。 他不由的挑了挑眉看著她。 她自從摘下鳳冠後,一頭黑亮的烏絲就極其自然地任由其披垂在肩上,沒做婦人的髮式,上綰成髻。 難道她不曾將自己當作是婦人身份嗎? 再怎麼說,她坐上了花轎,就註定是某個男子的妻子了。可是她卻對嫁不成這件事,一點難過的反應都沒有,反而像是卸下了無比重擔。 只有一種可能,莫非她根本不想嫁? 「我出來透口氣。」襄兒發覺自己的聲音有點緊繃。 奇怪,面對那些鏢師時,她可沒這麼緊張過,可是一看到他那雙銳利淡漠的雙眸,她就感到分外發慌。 楚家裡頭沒有這樣的男人。 她那些同父異母的哥哥或弟弟們,每一個都和她爹一樣奢華靡淫,他們的雙目總是混沌黃澄,身材不是太過癡肥就是過於瘦小,沒有半個像駱無峻這般身形昂藏挺拔的男子。 雖然只相處了半日,她看得出那些高頭大馬的鏢師們都很尊重他,似乎他也不必多說些什麼,一個抬眉或斂目的神情就足以讓人施行他下達的指令。 她實在難以想像他是在什麼環境裡長大的?他的陽剛和氣勢絕不是她那些弱不禁風的兄弟們可以仿效的。 「約莫十日之後就會到達京城,希望到時候你已經知道自己要嫁到哪裡,如果路程不太遠,駱某或許還是可以送你一程。」 駱無峻淡淡地開口,意旨很明顯,他在下逐客令。不想多替駱家鏢局惹麻煩,一個來歷不明以及去向未知的新娘,怎麼樣都不會太單純。 襄兒低垂著螓首沒有回答。 她該何去何從,這也是她睡不著在這裡歎息的原因。 她知道自己不可能一直跟著駱家鏢局的人,就算死皮賴臉跟著他們到了京城,她又該以何為生? 她識得字,也會彈琴作畫,可是這些有用嗎?京城裡的私塾有可能請她這麼一個毫無教書經驗的女流之輩嗎? 想到這裡,她清澈的大眼蒙上一層陰影。 頃刻間,她竟然有個天真的願望,希望這十天的路程永遠不要走到盡頭! §第二章 昨日積的陰雲到今日全變成了雨,雨勢滂沱,從白天下到黑夜,一發不可收拾。 駱氏鏢局一行人被困在小客棧中不得動彈,風勢夾雜著大雨,天邊暴響巨雷,天際劃過一道又一道的銀白閃電,山腳下奔騰咆哮的河水,看得叫人觸目驚心。 「這真是十年來難得一見的大雨,真不知要下到什麼時候喲……」 掌櫃喃喃念著。雨勢大,過路投宿的人多,客棧裡座無虛席,連一間空房都沒有,他與女兒兩個人替幾十個客官張羅這個、張羅那個,忙得人仰馬翻。 「哇——」 一陣轟隆巨響,閃電又劈倒一株大樹,一桌正在喝酒閒聊,打發時間的粗壯男子個個目瞪口呆。 「少鏢頭,看來我們要延後回京的行程了。」 顧大海與駱無峻站在客棧門欄前觀看雨勢,幸而他們早來了一天,占了幾個房間,要不然,就得和那些沒房間的人一塊擠了。 駱無峻皺著眉心,盤算著下一趟鏢的時間。若明後天還不能起程,定然會影響下一筆生意。 「駱公子、顧大爺,這個……給你們當消夜。」 芸芸嬌羞地端來茶水,還附著一盤她親手捏的芝麻小饅頭,才一擱下託盤,不等回應就跑得不見人影。 「這小姑娘喜歡你呢,少鏢頭。」兩人坐下,顧大海笑眯眯地說。 他們少鏢頭今年也有一十九了,生得俊俏又是英雄出少年,名滿京城,所以上門談親事的媒婆不少,但可惜至今他未曾看中過哪家的姑娘,讓他們總鏢頭和總鏢頭夫人急得很。 駱無峻淡淡地啜了口茶,俊臉上沒什麼表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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